梁炎站在炎临的宫殿中,面前是战逸的遗身,身上盖着一层白布。
白布被血迹浸透,现出斑斑污迹。
只是血迹不再鲜红,暗而发黑。
诺大的殿中,寂静无声,哀奴王的左右手——统领陆龙神的支羽将军,谋士翟志,两人均跪着,连呼吸都只敢屏住气息。
翟志额上渗出汗珠,他面色苍白,保持这种跪姿,怕是已有一炷香的时间。
他已不再年轻,膝盖酸痛无比。
但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直起身来。
哀奴王站在战逸遗身前,足有一个时辰,他什么也没说,表情阴冷。
翟志记得,那是十年前的一天,梁炎也是这样,站在一个人的遗身面前,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那个人是梁炎的贴身侍女,是从帝京带来的。
当时炎临城中,全是被贬西凉边关的苦奴,城中乱且无序,甚至于守关军中的兵卒,也是目无军法,偷抢掳掠,时有发生。
封地为王的,又是一个黄口小儿,无人将这个皇帝最不宠爱的哀奴王放在眼里。
梁炎整日也不像个皇子,四处撒野,侍从之类,以下犯上也是常事。
只有翟志,支羽麾下的军兵,对哀奴王还算敬畏。
梁炎常常骑在支羽肩上,和他麾下的兵卒一同玩耍。梁炎也从不吝啬,把自己从帝京带来的为数不多的钱财,布匹,赏于他们。
梁炎的贴身侍女只有一人,名为莲叶。莲叶自他出生,便在其身边伺候。
被皇帝封地后,因西凉实在苦热穷困,没有一人愿意跟随梁炎,除了莲叶。
终有一日,莲叶出门采买,被西凉守关军中的几人在光天化日下掳走玷污,找到的时候,只有一具冰冷的躯体。
翟志记忆犹新,梁炎也如同今日,默默站在白布前,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而后,十岁的哀奴王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令支羽麾下不足两百的兵,在一夜之间,杀尽炎临城内对他不敬之人。
从那开始,哀奴王的名,威震西凉。
有些人,生来便有帝王之气,翟志和支羽,无不畏惧。
翟志已经跪得膝盖无知觉了,心说这哀奴王究竟要看一具遗身到何时?
心念刚落,梁炎长叹了一口气。
翟志和支羽齐刷刷地抬头。
梁炎直勾勾地盯着支羽,问道:“当时是何情景?可有人知晓?”
支羽咽了口唾沫,答道:“当日,殿下命我率陆龙神众军前往白马城,我等入城后,白马城已如废墟。而战将军……已经……已经没了气息。”
“但是,在我等接回战将军遗身时,发现城中有几个可疑之人,拖着牛车准备出城。我等欲上前盘问,不料那些人竟……挥刀冲了过来。”
支羽愈往后说,声音愈发小了。
梁炎狠狠道:“说下去!”
“末将的马突然受惊,没有及时拦住他们他们跑了,只抓了其中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