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掌门道：“是是是，是得赶紧查探，然后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太可怕了，一帮怪物。”

    一直不说话的卢掌门此时突然开口，“说来也怪，刚才这些人怎么杀都杀不尽，赶也赶不走，怎么突然间就……”

    “这些人的出现就已经是怪事一桩了，还能有什么更怪的呢？”李承乾突然打断他的话道：“当下之急，我们要快些离开此地，免得那些人又再出现。”

    陆掌门道：“说得也是。只是不知，往前走，是安全，还是更加凶险……”

    一句话，说中了所有人的心思，大家面上都是鏖战后的麻木，心里却被恐惧充满。

    李承乾停下了抱着公子走向马车的脚步，头也不回道：“当然是更加凶险，出发之前，本就该做好如此的打算。”

    往前走了几步，又道：“正是因为前方凶险，才更要向前。魔教在炼制奇毒，这些人极有可能是试药的产物，你们见识了这些怪物的恐怖，自然知道魔教的手段有多厉害。从穆头岭到穆家村，所生药效越来越强，尚未炼成的药都能让整个村子一夜之间覆灭，那炼成之后呢？取舍之间，你们自定分寸。”

    此时场上是一片战后的宁静，诡异的宁静，刀剑砍入血肉的声音仍有余响，而盟主的话回荡在他们耳边，早已盖过了一切。那话里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感，又有着舍我其谁的豪迈，听得人眼眶泛红，又让人心如擂鼓。

    “誓死追随盟主！”

    “誓死追随盟主！”

    不知是谁带头喊起的，身后口号声一片，李承乾抱着公子走入马车，头始终没有回。

    进入马车里，李承乾脱了公子的衣服，仔细为他检查。手碰到怀里一团硬硬的东西，李承乾拿了出来，打开一看，一颗糖赫然裹在其中。

    糖上湿湿黏黏，是被人舔过的，舔了之后，又放了回来。

    如往常一样。

    公子失忆的第一个月里，李承乾对他很是头疼。

    他总是喜欢吃东西吃到一半突然塞到李承乾嘴里，桃子、糕点、糖果，那些被他啃得像被老鼠咬过一样的东西，他总当宝贝似的藏起来，又兴冲冲地塞给李承乾。

    正常的被咬过的东西还好，比如半个苹果，他能接受，但有时公子递过来的是发了霉的点心，吃到一半又吐出的黏糊糊的糖，还有埋在土里沾着泥巴的蜜饯……

    某天公子从床底下拿出一块馊了的糖醋排骨递给他时，他终于怒了。

    不理会公子的哭声，他拂袖而去。

    一旁的小五欲言又止。

    公子哭得心口发疼，又晕了过去，醒来后又失忆了，忘了前面那茬，还是乐此不疲地递东西给李承乾吃。

    李承乾心烦，干脆不见他，公子失忆后醒来没见过他，自然不会认得他。

    可在一个府里，总是会见上的。

    有一天，小五欲言又止，期期艾艾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他见到的某些事情。

    李承乾听完后，很久都没能反应过来，他向来清明果决，此时却有些迷惑。

    终于忍不住去了那间小苑，远远瞧见屋里头的人坐在窗前，李承乾跃上房前的树干，这下得以看见那人不住往盘里偷瞄的眼神。

    盘里放着一块点心，唯一的一块点心。

    一旁的侍女笑了，“公子你想吃就吃吧。”

    “不，我要留给甜甜。”公子执意道，手却忍不住偷偷在点心上掐了一点，放到嘴里去砸吧。

    “盟主今天不来，点心就坏啦，想吃就吃吧。”

    “不吃，”公子摇头，眼睛却不断往上瞥，“这块好吃，要给甜甜。”

    侍女无奈闭嘴，公子又偷瞄了许久，小心道：“我就舔一下，我不吃，我等甜甜来再给他。”

    说着他拿起糕点，完完整整舔过一遍，最后像是用了很大功夫似的把它放下，道：“我不吃，留给他吃的。”

    语气里满是依依不舍。

    又过了许久，他的眼睛还是一直黏在上面，他抬头，像是证明似的对旁边的侍女道：“我就吃一小块，剩下的都给他。”

    侍女扑哧一笑，连声说好。

    公子这才伸手抠下小半块，放到嘴里吧唧起来。

    侍女看不过去，洗给他两个桃子，道：“公子，嘴巴闲不下来就吃桃子，这有两个，可以吃一个，另一个留给盟主。”

    公子接过两个桃子，却不是挑选其中一个，而是分别在两个桃子上各咬一口，砸吧几下，又各咬一口，砸吧几下，最后得出结论，左手往前一推，“这个最甜，这个留给甜甜。”

    侍女错愕地盯着那个啃得坑坑洼洼的桃子，嘴巴半天没合拢。

    李承乾那天在树上呆了一天，一天的时间，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公子递给他的东西，永远都是不完整的。

    公子把他见过的最好的东西送给李承乾，尽管他很舍不得，可是他会把大半留给甜甜，这是他做的的极致了。

    此后，盟主再没拒绝过公子递到他嘴边的任何东西。

    当然，是“能吃的东西”，会动的蚯蚓和好看的石头，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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