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有些惊异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垂下头去，沉吟许久，他小声道： “不是我难过，我为盟主难过来着，公子骗了他这么久，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阿福”讷讷地望了望前方，又回头道：“可是，我看盟主不像多难过呀，他很冷静。”

    就这么一句话，让小五眼里又泛起隐隐的水光，他摇了摇头，道：“就是他看起来冷静我才难过……他、他就是冷静惯了，什么情绪都藏起来，什么都不说……”

    小五吸了吸鼻子，目光望向前方，突然开口道：“盟主府有一整片梅林，是特意让人从外地运过来的，直接选的开花的梅树，又请了许多经验丰富的花匠打理，这才在短短一月内种出了一整片梅林。”

    小五说着，目光渐渐沉下来，“这片梅林，是给公子的。”

    祝融一愣，直觉让他闭上了口，静静地听下去。

    “那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有人说对公子的画像有印象，也许认识他。盟主带着公子去询问，那人远在上京，一路顶着风雪赶过去，结果是白忙一趟……”

    小五记得，回来的路上，盟主寒着脸，眼里是几乎要结冰的冷意。

    马车路过一座破旧的木桥，白雪覆盖着的木头下隐隐透着青苔的绿，桥下是澹澹流水，几片红色点缀其中，如同水里燃烧的火苗。

    桥头长着一棵红梅，枝干虬结，旁逸斜出，浓艳似霞，热烈如火，一阵风轻轻吹过，艳红忽乱，抖落一阵花雨。

    公子执意要下车去看。

    盟主说服不得，又强他不过，便由着他下去看，一队人马静静等着他。

    原以为公子看不了多久，谁知他们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看公子那入神的模样，他们很有可能还要再等一炷香。

    李承乾忍不得，他向来要务缠身，时间最是宝贵，干脆下来催他。

    公子站在树下，痴痴地往上望。

    “上马车吧。”

    李承乾拉了公子一下，没拉动，他回头，看公子始终没有挪眼，便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回去吧，路上还会经过很多花。”

    公子固执地站在原地，道：“不是这一种。”

    李承乾道：“现在正是梅花季，会有很多……”

    “不是这一株。”公子打断他，目光始终黏在那棵红梅上。

    李承乾愣了一下，若有所感，他往前一步，拽着他手臂的手转为牵起他，“我把这株红梅移回我们府上，到时候再看，好吗？”

    公子毫不犹豫道：“不是这一处……”

    “那……我以后有空时再带你来看，好吗？”

    “不是这一刻。”

    盟主沉默了。

    身后的人上前，“盟主，请问是否还要将这株红梅移走？”

    盟主摆了摆手。

    他望向公子，那人眼中仍然是那痴儿的凝滞呆傻，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好像是最懂的那一个。

    世间风景无数，造化万千，独我只爱这一株，只爱这一处，只爱这一刻，非此间不可，非此景不可……

    “盟主，”侍卫暗暗提醒道：“玄山宗的宗主在李府恭侯多日了，还有先前张门主给您送的密信……”

    李承乾沉吟许久，最终下定决心，他捏了捏公子的手，柔声道：“你先在这看吧，想看多久看多久，我让人陪着你。我有急事，就先回府了。”

    公子急急拽住了他欲松开的手，他一边扭头看了看花，一边回过头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以为他不让自己走，耐心哄道：“听话，我要先走了，你可以慢慢看，没有人催你，记得披上披风，别冻坏了。”

    公子直接投入了他怀中。

    “喜欢花，”他道，“更喜欢你。”

    公子抬起头，两手环着他的腰，“我们回去吧。”

    李承乾愣在了原地，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腰上的手生怕他走了似的收紧，晃了几下道：“别丢下我，带我回去吧。”

    ——非此人不可。

    车帘一拉，阻断了公子依依不舍的目光，他掀开车帘往外望，手却始终握着李承乾，握得死紧。

    你若不在，我独赏美景，又有何意义？惊艳的红化作相思的血，晶莹的雪化作触目的白，你若不在，我满腹欣喜，说与谁听？

    “后来，公子又失忆了，便忘了这事，盟主却念念不忘。他回府后命人将那株红梅运来，还在后院辟出一块空地，专门种满梅花……”

    小五望向前方，目光中隐隐有哀伤，“盟主便是这样，他待人好，从来是不显山不露水，公子说一句，他便记着，念念不忘。我追随盟主多年，从未见盟主待谁这般用心，可这份心意，却被那人……这般糟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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