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祝融忿忿地啐了一口，浓烟已经熏得人睁不开眼了，他赶紧拉着祝夷之跑向下一个出口。

    手意外地被人拉住了。

    祝融回头，隔着满眼的毒烟和火光，他看见祝夷之垂着头，散开的头发凌乱地落在额前，一双眼晦暗不明。

    “不用去了，”低低的声音传来，声音虚浮无力，似乎灵魂都被抽空了，“每一个出口他们都知道……每一个。”

    祝融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直觉告诉他祝夷之说的是真的，可现在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

    “没办法了。”祝融咬咬牙，“我们只能跑回山上，从密道出去，希望我们不会碰上高渐飞，否则，也是死路一条。”

    他们伏低身子一路往山上跑去，祝夷之就这么任他拉着，一声不吭。

    密道是建在教主房内的，就在教主的床底下，通往另一条隐蔽出口。这条密道只有兄弟父子几人懂得，高渐飞是不懂的，但现在上山，极有可能遇见高渐飞和他的鹰犬，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着险棋。

    毒烟滚滚，烈火熊熊，许多经受不住毒气的弟子晕过去，便被烈火吞噬。祝家数代研毒，子孙血脉中对毒早有一定的抗性，再加上自小百般锤炼，祝融和祝夷之体质异于常人，区区毒烟自然伤不了他们分毫。

    火和刀剑却可以。

    他们一路上山，所见弟子皆是狼狈逃窜，自身难保，谁还有甚么心思执行什么“清教令”。他们顺利潜入教主房间，左右扫视四下无人，高渐飞不见身影，这才打算偷偷进入密道。

    山上烧起来了，教里也难逃厄运，只见平日熟悉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俱被火舌舔舐，这是父亲的房间，可就在刚才，叔叔告诉他，爹爹已被毒杀，二哥生死不明，如今就连这里，也要付之一炬了。祝夷之心里大恸，这才嘶喊着哭出声来。

    魔教各个出口皆是按照繁复阵法设立的，有谁能如此熟悉魔教的地形呢？答案呼之欲出。

    他是疯了才会放那个人走，他是疯了才会觉得那个人可以做朋友，他是疯了才会因为别人稍稍的假以辞色而掏心掏肺，他真的是疯了……

    两人藏在秘洞出口出，默默等待那帮手持刀剑的正派人士散去，期间他们真正目睹了，何谓“杀无赦”。

    刺眼的刀光、飞溅的鲜血、痛苦的哀嚎、灼热的温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某些事实，可不知为何，心中总还有那么一颗期盼的种子潜伏在那小小的角落，只等一点点阳光和雨露，它便茁壮成长，生根发芽。

    可大火足足烧了七天，他没能看见那个身影出现。

    七天的时间足够种子被掐死在无尽的黑暗中，随着那焚烧成灰的尸骨和草木，彻底被遗弃在这座山头。

    没了，什么都没了。

    松鼠没了，蝴蝶没了，葡萄、桑葚没了，爹爹和哥哥们，都没了……

    家也没了。

    手上一痛，祝夷之这才意识到糕点吃完了，他咬到了指头。

    头上传来一声轻叹，似乎浸透了哀伤和忧郁，可他知道，只是似乎而已。

    ——哪怕真有半分感伤……

    视线缓缓上移，祝夷之慢慢抬起头来。

    ——这半分，也是给那位痴傻公子的，与他何干？

    祝夷之咧嘴，想露出一个令人牙痒的狡黠笑容，嘴角不自然的抽搐却让他显得拙劣无比。

    那人就这么看着他，眼底是惯有的沉稳不惊。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望得久了，祝夷之真正笑了出来。

    他笑李承乾这幅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作派，他笑李承乾自诩严整，却数次在他面前数嚎啕大哭和发狂失态的蠢样。

    视线又落在李承乾颈上的牙印处，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痕迹早已不明显，只有仔细盯着瞧上许久，才能辨出那圈肤色较深之处。

    谁都不会料到，那个牙印曾经差点要了盟主的命，那牙齿只要再深上几分，就可以咬破他的血管。

    李承乾被那样的眼神盯了许久，有些话终于忍不住要脱口而出，上下唇刚刚分开，却见祝夷之面色陡然一变。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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