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夷之脚下悬空，不自觉把脚往里缩了缩，一块石头被碰落，沿着石壁骨碌碌滚了下去，许久没有听见落底之声。

    两人都注意到了这件事，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底下黑黢黢的，深不见底，但从他们所见的料峭石壁来看，底下绝不平整。对于李承乾这样内力护体的人来说还好，对于祝夷之这样毫无功力的人来说，哪怕只是小小一块凸起的石头，下坠的力量都能将他的骨头击碎。

    头骨、颈骨、脊梁骨，无论是哪一块，他即使能活命，下半辈子也废了。

    祝夷之的手不禁有些发抖，李承乾连忙握紧他，道：“别动！”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几只鸟儿在上方盘旋一阵，不甘不愿地散去了。

    有什么东西滴在脸上，祝夷之闻到了腥味，他原以为是自己手上的血，可时间久了，他慢慢弄清了血的来源，那是从李承乾黑色衣袍上滴下来的血。

    “你的手……你受伤了？”

    李承乾咬着牙，艰难道：“没什么。”

    “可是你……”

    “别乱动！没什么……”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祝夷之抬头打量了一下他们所处的位置。他们现在离洞口已经很远了，往上隐约还能看见些光，往下就是完全看不见了。李承乾虽然受了伤，但凭借他的身手，要爬上去应该不难，难的是他还扯着一个自己，现在别说是要爬上去，就连动一下都有掉下去的风险。

    两人又僵持了许久，染血的手一次次往下滑去，又被人一次次拉起。时间长了，祝夷之心头的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奇异的情绪。

    好几次他觉得上方的人既要坚持不住了，要放手了，但结果总是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一段又一段。

    拉着他的手隐隐有些颤抖，这磨人的僵持正在一点点耗去他的体力。

    祝夷之望了望身下，又望了望上方，最后终于道：“李承乾，你放手吧。”

    李承乾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闭嘴！”

    “我只会拖累你。八大门派的人等着你去救。只要你拿到那个东西，我哥和祝叔叔都会接应你。”

    李承乾没有回话，只是紧了紧握着他的手，继续咬着牙死撑。

    祝夷之深深地望着他，眼里有什么东西在波动。

    月色渐渐淡了，天空颜色由深变浅，浑浊的暗蓝褪去，天光逐渐显露。红彤彤的太阳隔着长久不散的浓雾照向了圣归山，远远望去，山体披上了一层暖软的袍子，随着晨岚涌动，暗暗起伏。

    炼药池内的光，已经亮了一夜。

    祝融打了个呵欠，“这么一大早就把我叫醒，有什么事儿非这么急不可？”

    “融哥不会睡了一觉就忘了吧，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高某斗胆提醒你，炼毒的方子，你可要尽快翻译啊。”

    祝融嘻嘻笑道：“放心吧，没忘。古籍呢？”

    高渐飞侧身，一人从身后恭敬呈上一本泛黄古本。祝融眼神一动，脸上却故意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接过古本，随意地翻了几下，翻到后面几页，他心里咯噔一下。

    后面那几页记载解毒之法的，竟然全被撕去了！

    祝融藏住了眼里的情绪，随手将古本一扔，后面的弟子急忙接过，诚惶诚恐地收了起来。

    “怎么不完整啊？”

    高渐飞眼眸微动，“拿到的时候就是这样。听长老说，最后那几章是解毒之法，不要也无妨。你把那段控制之法翻译出来即可，还有前部分的炼制之法，有一小段是长老们翻译的，你核对一下有没有错漏。”

    祝融嗯了声，接过他们递过来的另一本书翻阅起来。这是本手抄的新书，前面几页的文字很熟悉，那是他年轻时闲着无聊翻译的。那时他喜欢在教中的藏书阁乱翻，里头有许多年代久远的书，都是代代传下的，用的是古老的白礼文。由于文字不通，肯静心钻研的人也不多，也就慢慢搁置了。

    那时他正年少气盛，精力十足，自命不凡，事实上他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短短七天的时间他便靠着自学初步掌握了白礼文，还意气风发地挑了本古籍着手翻译。只是后来他发现古籍上记载的东西太过荒诞，原材根本无法找寻，这才懒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