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
殿内焚着一炉香,细细的香线缓缓旋转上升着,在半空中舞出各样柔美形状,然后又渐渐消失,散于无形。
不时有容色端庄秀美的青衣宫女垂着眼眸,手中或端着茶盏或端着瓜果,静悄悄撩了帘子进去,又悄无声息的退出来。
而在那内殿里的,正是太子与张蘅二人。
此刻二人正在习字,桌旁已经堆积了数十张写满字迹的宣纸,显然是已经写了很久。
“蘅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太子最近总见张蘅魂不守舍,今日更是如此,她虽是一直拿着笔在写字,但常常写着写着便怔愣住了,而此刻更是连手中的笔掉了都不知道,便颇有些担忧的询问道。
张蘅正出着神,此刻被太子一唤,不由猛得回过神来。她微微冲身旁伺候的宫女点了点头,示意她将掉在地上的笔捡起来。随后伸手将不知何时掉在额前的碎发捋在耳后,掩饰性的低头一笑,轻声回话。
“没有,我只是有些困倦罢了。”
太子见她并不想多言,便也不好再追问,只能勉强压下眼底深处的担忧。他想了一想,面上笑道:“那咱们便莫要再写了,歇息一会儿吧。正巧吾前些日子得了些好玩意儿,拿来给你尝尝。”
太子轻拍了拍手,一旁侍候的宫女们便手脚麻利的将笔墨纸砚全撤了下去。他笑吟吟拉着张蘅一同坐到椅子上,接着挥手吩咐道:“将前几日长乐公主送来的那一小瓮糖蟹取些拿来。”
“不用了殿下,我并无甚胃口。”
张蘅轻轻压下太子的手,目视着他,摇头轻声道。
太子顿了一顿,没有说话。
“殿下若是无事便先回吧,刚刚练字许久,我也有些乏了。”
张蘅看着太子年轻而澄澈的眼眸,心中微微有些歉意,但还是接着说道。
“那你好好休息。”
太子见她面色瞧着确实无甚精神,在心底悄悄叹息一声,嘱咐几句便向殿外走去。然而他刚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了什么,顿在门口处回过头来,少年人青涩的面庞上隐隐带着一丝安慰。
“蘅姐姐,吾晓得你这些日子魂不守舍,是为了滇南的危险处境而感到忧心。但如今你已身在京城,到底还是鞭长莫及的。吾相信父皇一定不会让滇南有事,但你若是心中实在担忧,我便去求了母后,让她带着你一同去未华寺上香,也好为滇南的百姓们祈福。”
张蘅闻言微微一怔,看着少年太子离去的背影,略有些鼻酸——没想到太子竟将她内心的担忧都看在了眼底。滇南到底是自己生长的家乡,血脉相连的父兄也皆埋骨于那里。如今蛮族来势汹汹,张家镇守滇南多年,因而最是知晓其中凶险。可是如今祖父已卸任归田,新上任的卫青将军又年纪轻轻、不知蛮族底细,张蘅不得不为了滇南的百姓而感到忧心。
若是,若是自己能回去就好了。
张蘅被自己心底突然涌现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的心不受控制般咚咚跳了几下,但随即又捏紧了手指,自嘲般的轻垂下了眼眸。
如今自己已贵为大燕未来的太子妃,怎可轻易离京回到战乱的滇南。而且虽然自己作为张家子孙极为了解蛮族,也曾偷偷跟着父亲哥哥上过战场、杀过蛮人。但毕竟自己到底还是个女儿身,不说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上阵杀敌的事情,便仅仅是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对于他人来说也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