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张蘅大将军班师回朝了!”
百姓们吵吵嚷嚷,纷纷向城门处涌去,将大街上堵的水泄不通。
城门处,从远到近渐渐有马蹄“嘚嘚”的清脆声传来,一声一声行的十分缓慢,却仿佛步步都踏在了人们心上。
原本喧闹的百姓们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睁大眼睛望向城门的方向,直至看到一个骑在马上的深红色身影缓缓出现。
只见滇南大将军张蘅身着深红色的兵甲,头发高高束起,嘴唇紧抿、面容肃穆。而在她的马后跟着的,是同样骑在马上沉默无言的一众将领。
此次的燕蛮之战,实在打的艰难。世人只知晓胜利的结果,而不知晓血泪的过程。尤其是京中百姓,他们只能从驿报的只言片语中而得知滇南战况——张蘅将军得胜了,莫北城收复了,蛮族败退了!
桩桩件件战事被苍白的写在纸上,浓重的墨香味掩盖住了滇南战场上原本的血腥意味。但京中百姓们此时看到这些从战场上出生入死而归的将士们,却真实的从他们的脸上、身上看到了滇南将士们所经历过的残酷。
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痕,包括大将军张蘅。
一道狰狞的疤痕划过张蘅右眼下方半寸左右的位置,触目惊心。
大燕的第一美人张蘅。
大燕未来的太子妃张蘅。
艳若牡丹的面容上那一条像虫子一般丑陋的疤痕,生生破坏了她原本惊人的美丽。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想说话。
“那是!”
大街上长久的沉默忽然被一声惊呼打破,一个眼尖的货郎眼睛不再看向张蘅,而是看向她的身后。众人纷纷怒视那货郎,却见他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的指着前方,大家不由顾不得责怪,纷纷好奇的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最后一位骑马的将领身后不远处,有一大批风尘仆仆的士子沿着大街缓缓走来——他们正是受霁月公子秦瓒的号召,天南海北入滇南的七十二位谋士。
他们每个人都头围白条、身着素衣,皆是面容肃穆,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而沉重。
而引起那货郎惊呼的,不是别的,正是那行在队伍最前方的士子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乌黑的骨灰坛子。
一个不起眼的骨灰坛子。
但无论是谁都知道,那里面装着的是那个人的骨灰。
当霁月公子秦瓒的死讯传到京城的时候,京城的百姓们悲痛惋惜了许久,随后便似乎渐渐遗忘了。但如今当这个骨灰坛子真正摆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百姓们才彻底的想起来那个举世无双的大燕第一公子秦瓒,真的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彩云易散琉璃脆,从此霁月不相逢。
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率先哭出声来,悲伤的情绪像病毒一样在人群中慢慢蔓延开来。
“呜呼哀哉!”
一片低低的呜咽声中,忽而不知从哪里扑出来一个读书人,他伸出手颤抖的指着那个乌黑的骨灰坛子,跌坐在路边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大燕的月亮没了,没了!”
张蘅骑着马儿走在队伍最前方,她听着身后的百姓们哭泣声越来越大,原本已经冰冷麻木的心渐渐酥软了下来。
秦瓒,你听到了吗。
京城的百姓在为你而哭。
大家都还记得你。
…………
丰乐楼上,陆家的小女儿陆棠静静的坐在窗边。
她已经独自一人坐了许久,桌上的酒更是换了两壶。她一杯又一杯的痛饮着,只为了等待楼下那人的路过。
终于等到了。
陆棠已经微醺,脸蛋儿红霞轻飞,眼睛里也有些迷离之色。
她摇摇晃晃起身走了几步,随后将身子倚靠在丰乐楼的栏杆上,看了一会儿后,忽然朝楼下的大街遥遥举起了酒杯。
楼下正骑马路过的张蘅似有所感,抬起头直直向陆棠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