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良辰好夜,明月高悬,给葱茏的春山蒙上了一层霜色。√正当草木蓬勃,地气上升之时,山间松柏修竹随风摇曳,树影斑驳。
此山山道乃是前代太守苏子瞻用白石所筑,明月照影到白石上人心神一清。
韩羲和李但是此刻便一前一后地走在这条道上。韩羲仍是灰衣一身,面无表情,嘴唇紧抿,腰下悬剑,随着走动双手按照固定的频率摆动,一丝不苟。
李但是虽然也是跟在他后面走着,但神态要放松的多。一根黑色木杖先点到地上,身形清健,步履如飞,身上显然是新买的白色麻布衣裳,衣袖随风而动,风度翩翩。
两人无言地走了一段路,韩羲自然是目不斜视,李但是则是贪恋四周景色,明月中天,阅景感情,情自心生,竟然又有挥杖创剑招之冲动,但他也都是付之一笑,按耐下来。
山间空寂,又值深夜,一时仅有风吹松林万丈涛声,催人心神。
就在这松涛声中,韩系突然回头问道:“你和东山居没什么仇吧?”
这一句话把李但是瞬间拉回了现实之中,先是一怔,疑惑道:“东山居?”后遂恍然:“东海正道东山居,春山难不成就是他们的地界?”
韩羲点了点头,道:“何止仅仅是他们的地界?你不知道这春山更曾是一位如天下苍生何的人物之隐居养望地吗?”
李但是驻足,缓声道:“天下苍生所望的谢安石公?”
韩羲答道:“正是。昔日王谢均为南朝大族,子弟出仕不顺则为商,为商不顺则习武,东山居便是王谢两家失意人所创的啊。”
说着,他又嘿嘿一笑,接着道:“但谁又能想到当日王谢门第竟一夕毁于战火,倒是这东山居流传到今。如今的太岳正道东山居,也是王谢两姓居多。”
李但是移步跟上,亦做感慨:“旧时王谢堂前燕,变化如斯,变化如斯啊。”心里却在想着韩羲对这段典故倒是清楚,指不定就和这东山居有什么渊源,暗暗打起精神来。
十五满月,正如明镜,朗照春山。两人转过一道山路,便觉水汽扑面而来,沁人心扉,劳累一缓。
再注目望去,只见前方却有一顷平湖横卧山间,李但是第一次见到这番奇景,心里暗叹,想着若不真到此山中来何能见到这般鬼斧神工,自然造化。
湖水平静,皎如明月,越过其去,便可隐隐看到一座飞亭凌立崖上,李但是思绪纷飞,想着到了那座亭间便可见到东海烟涛。湖水两侧花树林立,倒立水中,更添风趣。
韩羲见他迟迟不动,也驻足道:“此片小镜湖便是安石公隐居东山时所开,世有名画东山赏乐图流传,画的也是此处景象了。”
李但是笑道:“那你可知如何到得湖之那侧?以及那亭又有何来历?”
韩羲抿唇答道:“那亭名曰观海,便是那位天壤王郎在妻子的要求下所建,白日登高可望沧海,今夜月圆,或许也能得见。至于过湖,你这种江湖人不就应该飞来飞去吗?”
李但是听他说你这种江湖人之时神态自然,竟隐隐把他自己算在江湖之外,便道:“我这种江湖人?你就不是江湖人吗?”
韩羲面色一变,又恢复冷峻,对这个问题竟是避而不谈,转而说道:“湖上隔六尺便有一桩白石,可以踏过。两岸花树之下,亦有小路。你想到观海亭,都可为路。”
李但是哈哈一笑:“自然当从湖上过。”
他此刻虽然真气被锁,但旧伤已复,身体比常人自然是强健许多,这白石之隔不过六尺,应是不成问题。
韩羲点头,道:“请吧。”说完人竟朝右侧花树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