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了,月也冷了,风冷了,水雾也冷,我的心是热的,我很确定,我的梦想就是跟着阮小二把堤围管理好,确保防洪安全。
朦胧中,我看到一个解放军战士在堤围巡视,不由莫名其妙,这个时候,不可能有防洪部队出现,遂走过去认真一看,还真是一名战士,只是为何他军装那么湿那么脏?
“你好,这里是施工工地,没有许可,是不能进来的。”我走过去提醒道,虽然我心里有些虚,可这也是职责所在。
战士回过头来,一抹脸上的水,定定地看着我,正看得我两脚发软的时候,才喃喃道:“真好,有你们这样负责的工程师,真的很好。”
我偷偷看了地上的影子,才放下心来,闻言谦虚道:“我们是水利人,只是在做本职工作而已,当有洪水来临的关键时候,还得靠你们这些子弟兵啊。”
战士笑了,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你都说我们是人民子弟兵了,为了人民做点事情,不也是我们的本职吗?”
是啊,都是本职,可每个人都能做好本职吗?
一句话拉近了我们的关系,我掏出一根烟递过去,“我是蚂蚁,兄弟你怎么称呼?”
“蚂蚁?这名字好奇怪哦,我叫江涛,本地人,对这一片很熟悉,你要是有什么不了解可以问我。”
战士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可我本能地尊敬他,解释道:“蚂蚁是我的笔名,我叫李天赐,堤防管理处的职工。”
江涛摸了摸脑袋,问道:“天赐,为什么要取这么奇怪的笔名?”
我笑了笑,对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战士很有好感,解释道:“蚂蚁,卑微的蚂蚁,你不觉得我就像一只卑微的蚂蚁吗?每天忙忙碌碌,都不知道自己干了啥。”
江涛也笑了,“是啊,我也是卑微的蚂蚁啊,当年大洪水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只能用身体去阻拦它,却完全没有用处,哎,我比蚂蚁还不如。”
我闻言不由一愣,心里怪怪地,让我想起拔剑时的滔天洪水,知道遇到无法解释的场景了,这是二十多年前的烈士?
这是鬼魂?为什么会有影子?
可我莫名其妙地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亲近的感觉,嘴里喃喃道:“我是蚂蚁,卑微地寻找着伟大,我……曾经追求的,你已经实现了。”
江涛笑道:“我不伟大,伟大的是你们,只有你们,才能真正降龙伏虎,才能让大江戴上枷锁,二十几年无患。”
我心里莫名发堵,莫名惭愧,面对烈士英魂,我这些年都干了什么?莫名地我想起阮晓,我认识的人里面,恐怕只有他才能真正面对江涛吧。
就在我无地自容的时候,江涛拍了拍我的肩膀,那触感很冷很冰,可我心里很火很热,对他的认同,我竟然比得到领导表扬还要激动。
“要注意我们脚下这一段,大概有五十米,我知道你们在处理基础,可沉积沙层下面,还有一层淤泥,我不懂技术,但我知道你懂,你知道怎么做,是不是?”
看着他期盼的眼光,我点点头,沉声道:“涛哥你放心,我明天会安排人补测,对设计方案进行修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江涛肯定地道:“嗯,我相信你。”
我肃然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江涛就这么笑着,那么阳光,就这么慢慢走了,消失在寒风中,我的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又在寒风中慢慢变干。
良久,我才放下心事,回去休息,我知道,明天等着我的,又是一件破事,这件事,与班长无关,我得自己扛。
然而,事实证明,这事还真轮不到我扛。
第二天,班长顺利召开了协调会,包括设计代表在内,都认可了施工单位提出修改配合比的方案,也因此,阮小二在工地竖立起无边的威望。
当我要求补测的时候,竟然没有人提出异议。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爽快地享受了一把狐假虎威。
面对阮小二的事后的质疑,我强硬地把阮小二按倒在地上摩擦,让这只土匪真真切切做了回阮小二,只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有时候男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就用这种大家都莫名其妙的方式,我完成了江涛的嘱咐,心情愉快得难以言表。
工程进行的很顺利,工地热火朝天,或许是三家单位联手精心修改的施工方案让林总很满意,合作进入蜜月期。
偶尔我也可以偷偷懒,比如去找刘龙喝喝茶什么的。
我一直都很喜欢和刘龙喝茶聊天,也总喜欢从刘龙嘴里掏出一点故事来听听,顺便骗点稿费,可每次都会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