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会眷顾你的,谁也不能拿你怎样。”建哥说。
“但愿如此。”张乔娜说。
事就这样搞定了,冥冥之中,建哥竟然对她产生了一些同情,那同情里带有一点卑微的喜欢。
冬天将至,建哥对张乔娜的爱初见雏形。点名的时候,他总是偷偷看她一眼,没人的时候,他会对她说几句关心的话。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等工资发到手,就到春城花店买一把鲜花,单膝跪地,向她表白,让蒸锅个龟孙子看看,让全店的人都看看,可事与愿违,还没发工资,他爹就打来电话要钱,建哥捏一捏干瘪的钱包,只好打消这个浪漫的计划。
建哥又打算给她写一封情书,将才子佳人的甜言蜜语都剽窃进去,然后塞进她晾晒的衣服口袋里,偏偏在那个时间点,不知那个滚蛋偷盗了她晾晒的内衣,店里议论纷纷,他只好对她的晾衣架敬而远之。
建哥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没人的时候向她表白。张乔娜却辞职了。
后来建哥听说,有一次蒸锅看她在洗工作服,就问她给谁洗的,她说除了给你还给谁,蒸锅二话不说,端起洗衣盆,连衣带水倾倒出来,五六件工作服团在地上,蒸锅捏起一件,抖一抖,问这件是谁的,张乔娜就谎称是某某人的,如是再三,问答完毕,乔娜将工作服收到盆中,蒸锅逼视着她,说,只要没给那个老处男洗就好!
建哥还听说张乔娜临走的时候,蒸锅假惺惺地挽留她,她不愿意,夺门而出,蒸锅就往门外扔东西。
“滚!”蒸锅将她的课本扔出来。
“滚熊!”蒸锅将她的衣物扔出来。
“滚你妈个蛋!”蒸锅将她从废品库里捡的瓶盖扔出来,谁知道她捡那么多瓶盖干什么。
“快滚,快滚!”蒸锅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揭开床单,那双绣花的鞋垫果然在那,他抄起来,在她眼前晃一晃,振振有词:“鞋垫,给他做的鞋垫,码号42,他穿正合适……”
进入腊月,建哥也辞职了。
离职前一晚,杜姗姗来到建哥的宿舍,她脱下鞋子,和衣躺在建哥身旁,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她的脚碰我的脚,建哥正在速写本上画几个小人。
杜姗姗将右臂抽出毛衣,伸到我面前,建哥的铅笔依旧来来回回,心事也在来来回回,他想让她快走,又想让她就这么半趟在他身旁。
“给我画纹身。”杜姗姗把手臂抬高了一些。
建哥就画了,画了一条龙,杜姗姗说太酷了,像真的一样,画完后,她就走了,去找尾锅去了,建哥继续画那几个小人――飞天入地、作魔作障的小人。
仿佛是命运的捉弄,建哥和张乔娜失联了。
在县城游荡了几天,建哥去了海东县,一周过去,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继续游荡。
经过水晶市场的时候,建哥并没有心情去欣赏各种各样的水晶,他要找的是张乔娜,找到她,就等于在茫茫沙海中找到了丢失已久的水晶。直觉告诉他,乔娜就在这座城,或许她走过的那条街,就在他脚下,她看过的风景,正被他依次检阅,所以,他要用脚步去丈量这座城,用目光去抚摸这座城,甚至狗血地认为,爱一个人,就要去爱她的故乡,用那清教徒般的虔诚与执着。
建哥相信,他会在这座城与她相遇。
腊月的时候,蒸锅给建哥打来一个电话,建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蒸锅问:“现在在哪?”
建哥撒了一个谎:“在老家。”
蒸锅问:“最近怎么样?”
建哥说:“还凑合。”
蒸锅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建哥说:“有事就说吧。”
蒸锅终于告诉他一个噩耗――尾锅出车祸了。
一个月前,尾锅骑着摩托车带杜姗姗兜风,撞上一块横亘于路边的石头,两人像鱼竿提上来的小鱼,被甩到滚滚的麦浪中,杜姗姗爬起来,用力拽拉尾锅,尾锅纹丝不动,情急之下,杜姗姗拨通了老板的电话,老板开车及时赶来,将尾锅送到医院急救室,做了开颅手术,医生说,晚来十分钟,人就没命了。
“做肺部插管,抽出五六段韭菜叶,医生将我们叫到监护室,让我们帮忙摁住他的四肢,我按的是大腿,做完麻醉,两个医生就下刀了,我们都不敢看……抽痰的时候,他的身子向上一挺,劲特大,我差点没摁住……”蒸锅说。
“现在还好吗?”
“刚从昏迷中醒来。”
建哥听得心惊肉跳,问:“姗姗呢?”
“一直在照顾他,姗姗的家人送来六千块钱住院费。”
“我给你打些钱,转交给他的家人。”建哥边说边摸口袋,只有几百块钱了。
“回来吧。”
“不回去了,有些地方回不去了。”
“人呢?还想找到吗?”
“什么意思……”
“她还在沭城,你到‘二运食堂’找她。”那头说完,挂断电话。
建哥呆立在人流中,左顾右盼,街角传来那首李志的《天空之城》:
港岛妹妹/你献给我的西班牙馅饼/甜蜜地融化了我/天空之城在哭泣/港岛妹妹/我们曾拥有的甜蜜的爱情/疯狂地撕裂了我/天空之城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