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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仿佛青春从未逝去(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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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建哥会和苏迅对坐饮茶,谈起中学时代的一些趣事。

    记得当时,学校斜对过有一家“南城”书店,兼卖音像制品,他就利用午睡时间去蹭书,第一周读了爱尔兰女作家艾捷尔·丽莲·伏尼契的《牛虻》(The?Gadfly),亚瑟在狱中写给琼玛的一封信里的一首儿时熟稔的小诗一度成为他的口头禅——“不论我活着,还是我死去,我都是一只牛虻,快乐的飞来飞去。”随后,他又读了卡夫卡的“孤独三部曲”,并且暗自揣摩“表现主义”之高超神技。但他感觉还不过瘾,就将目标锁定在希尔顿的《消失的地平线》上——哦,香格里拉,我来了!谁知,这场奇幻旅程才刚刚起步,书店老板雷子(留着大胡子,像雷公,别人就这么叫他)就不耐烦了,“我说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租书还一天三毛钱呢。”苏迅看得太投入,没听见,雷子推搡他一把,他很滑稽地坐在地上,心里有说不出的羞恼。

    “以后别让我见到你!”雷子对他翘起中指说。

    来租金庸武侠和琼瑶言情的同学将建哥围得水泄不通,有的一脸麻木,有的示意他快快离开,有的向他投来讥讽的眼神,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戏弄的马戏团猴子,雷子折身回到柜台给租书的同学登记,全然把他当成了一团空气。这时,小镇的无业游民阿星带着一伙人来了,雷子笑脸相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纸包裹的VCD碟片,阿星若无其事地掖进怀里,苏迅从小道消息得知,这家书店暗地里出售非法大片,雷子突然意识到他的存在,警觉地看他一眼,说:“傻站在这干嘛?还不快滚!”他继续和阿星交流心得,阿星挑了建哥一眼,朴夏很知趣地离开书店。

    街道两旁的法桐开始落叶,建哥窝了一肚子火,有一搭没一搭地骂雷子,恨不得骂得他家祖坟裂缝棺材开膛,骂了一通还不过瘾,又开始骂县城的园林局:“我靠,土生土长的香樟树多好,非他妈的引栽老外的法桐……”几个留着富城头的青年骑着摩托车,肩扛录音机,放着《因为爱,所以爱》在他身旁呼啸而过,也被他骂成“傻逼”。一位短裙下身、踩松糕鞋、穿半透明T裇、顶一头“玉米须”的姑娘在他前面扭起刚刚发育的腰肢,他突然不骂了,小心而专注地看了几眼,不禁心中鹿跳,这种只要是男人都会起的心理反应和他身处的嘈杂的环境很不搭配,因为这里没有鲜花,只有乱七八糟的乱七八糟。

    “哈喽哇,王老板在哪里发财啊!”“有事call我啊!”“大哥,过来按摩嘛,还能洗头……”“洗你妈个头!”“刘德华结婚了吗?”“中奖啦,中大奖啦,洗脸盆一个!”“本店所有商品全都一元,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进来瞧,进来看……”“‘鳄鱼’鞋厂的老板不是人,卷着钱和他的小姨子跑了!他坑我们的血汗钱,我们只能拿真皮皮鞋抵工资,本来卖……”“永和豆浆,喝喝保健康。”“给个名片吧!”“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煎饼果子,又香又脆的煎饼果子。”“俺好久没吃过老家的煎饼咯!”“收破烂、废铁、摩托三轮自行车,冰箱彩电洗衣机,旧电脑旧空调……”“打三轮吗?”“蚂蚁搬家,蚂蚁搬家!”“姐姐,和我一起转呼啦圈嘛。”……建哥产生了错觉,所有的喧哗与躁动堆砌在一起,形成了一面万丈高墙,将他深深包围,又在瞬间轰然倒塌,他悲壮而又迷惘地站在废墟之巅,有种莫名的伤感。

    此时,那位姑娘已经拐进街道的转角,不见了倩影,建哥心里空荡荡的。冥冥之中,有一个大计划开始在他心里面发酵。

    建哥选了一个漆黑的夜晚,然后像一个游魂在街上乱转,大概晚十点的样子,书店打烊了,玻璃窗里灯火迷离,建哥轻轻推一下门,手探进门缝摸索着,里面并未上锁,他拨开门鼻,门缓缓开启,他迈着柔软的足音走进去,雷子正在里屋和一帮狐朋狗友搓麻将,他们并没有发觉我。那套《消失的地平线》还在那儿,它在向建哥召唤,建哥走走停停,时刻保持高度警惕,过了好长时间才抵达这近在眼前的“香格里拉”。建哥踮起脚尖,将它拿下来——他要借着昏黄的路灯将它看完,然后再给放回去。哈,他蓄谋已久的大计划就是这么简单而又惊险。他刚要把书店的门给带上,里屋稀里哗啦的搓麻将声,还有咯吱咯吱的嗑瓜子声和吧嗒吧嗒的吸烟声。

    接连两晚,雷子都没有发觉建哥,因为他还有“正事”,第三天晚上,那群牌友没来,雷子和阿星在里屋兴致勃勃地看起电影《古惑仔》,喋血街头,义薄云天,让他们根本无法淡定,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建哥照旧抽出《消失的地平线》,正准备撤离现场,阿星突然喊一声:“你是谁?!”

    朴夏就这样被他们俘获了,雷子并没有关上录像,而是将音量调小,他叼着烟,不时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

    “真他妈的丢人现眼!”阿星一巴掌拍在建哥的后脑勺上,力道十足,建哥眼前一阵黑眩。

    “你知道我这个月丢了多少本书吗?”雷子瓮声瓮气地说。

    “雷哥,你丢多少本书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建哥说。

    “没关系你大半夜来干嘛?”雷子问。

    “白天我在你这儿看书,你赶得我四脚朝天,我书瘾又大,一天不看书就等于一个月不洗澡,所以,我只好晚上来啦,你放心,我哪拿的哪给放回去了。”建哥说。

    雷子打断他的话:“你少给我来这些哩咯咙,阿星,你去看看那套《青年近卫军》还在南边书架上吗?”

    “没有!”阿星象征性地找了一圈。

    “到北边书架看看。”

    “找了,也没有!”

    “再看看那本龙应台的《野火集》。”

    “全部都找了,还是没有!”

    “那本《仓央嘉措诗传》呢?”

    “没有!”

    “邪乎了,这本书是我今晚放上去的。”雷子以手捻须,发出一声比黄蜂刺还毒的笑,建哥恍然大悟,这感情是要讹人呀!

    “我看雷哥你也喜欢读书,有句话不是说嘛,文人的灵魂是相通的,你该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对吧?我再怎么着也不能干那种下三滥的事啊!谁要干那种事!”建哥说。

    阿星被逗乐了,建哥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谁知雷子依旧阴沉着脸,说:“还有一句话,你应该知道,‘文人不会学坏’,我看你小子已经学坏了。”

    “雷哥,我还是良民大大滴,是你……学坏了吧。”建哥朝纷乱的电视画面努努嘴。

    “‘文人的灵魂是相通的’这可是你说的,我学坏了,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浑水,何必装纯呢?”雷子停顿一下,说:“文人?哈哈,咱们都担不起这个名号,人家的境界高着呢,你我都是凡夫俗子,免不了沾染尘世的东西。”雷子这么一说,引起阿星的共鸣,阿星点头如捣蒜,雷子奚落他:“你懂个屁!”

    建哥感觉现场气氛活跃起来了,问:“那我先回去?”他不等雷子回答,转身要走。

    “慢着,本店书籍被偷,哦不,遭窃一事,你还没给我交代清楚呢!”雷子拖着长腔说,建哥充耳不闻,继续往门外走,谁知阿星像个铁塔似的挡在他面前。

    “要么进局子,要么私了,你掂量掂量。”雷子只顾和建哥说话了,手中的烟已经化为一截冷灰,他将烟蒂扔到地上,烟灰支离破碎,无数颗微小颗粒在欢快地跳跃。

    “私了?怎么讲?”建哥拧身斜了雷子一眼。

    “我的意思你还不懂吗?”雷子做出数钱的动作。

    阿星拍拍朴夏的脸颊,音量高了一截:“雷哥的意思你还不懂吗?!”

    “这不是‘虱子腿上剔肉,臭虫背上刮漆’嘛!”建哥边说边做出剔肉刮漆的动作。

    “剔的就是你的肉。”雷子伸出食指,对建哥的腿狠戳一下。

    “刮的就是你的漆。”阿星又一掌拍在朴夏的背上,和雷子会心一笑。

    “剔你爸的,刮你妈的!”建哥骂一句,身子猛然往外斜刺,被阿星一脚绊倒在地上,建哥草鸡了,随手抓起一个花盆砸向雷子,心想:他妈的,我非花了你不可!雷子果然是雷子,一雷二闪躲开了,花盆砸在影碟机上,电视屏幕倒是花了。阿星伸展四肢,向建哥出拳,建哥迎上去,力道还是弱了些,他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雷子借着这个机会照建哥后背踢了一脚,建哥又扑倒在门旁,正当痛不欲生的时候,身旁恰巧有个灭火器,乖乖,来吧!建哥抱起来,破口大骂:“今晚老子就灭了你们!”他猛烈摇晃灭火器,拔下保险销,对准雷子压下压把,一股稠密的干粉喷射而出,雷子瞬间破了相。

    建哥又将灭火器喷向阿星,阿星抱头鼠窜,边跑边喊:“雷哥,我去叫人,你照应着,今晚非废了这小子不可。”

    “我也去,你小子呆在这别动!”雷子也跟着跑出去。

    第二天,建哥把这事告诉了同学老A,老A对他一阵嘲笑:“不论你活着,还是你死去,你都是一头蠢猪,快乐的不动大脑。”

    “我怎么不动大脑?这么周密的‘计划’!我就一‘犯罪天才’,你知道吗?”建哥极力为自己辩护。

    “我没说你计划的事,我的意思是你完全不必这样做。”

    “那还不是计划的事?”

    “你完全不必这样做,和你的计划没有关系!”老A一激动,就开始结巴。

    “我该哪样做?说到底不就是计划不够完美嘛!”

    老A的脸涨得瓜青茄紫,结巴得更厉害了:“你给我闭嘴,我说完之前,你不许插话,这是个人素质问题。”

    “好好好,你别激动,你请讲!”建哥颇为不悦。

    “雷子是我表哥,你找我啊!”老A终于说了一个囫囵句子。

    “靠!”建哥并未表现出丝毫惊喜,大步向前。

    老A追上建哥,质问:“你靠什么靠?”

    “语文教研组组长是鄙人的uncle,他给我搞到了借书卡,校图书馆随便出入,就当自己家一样。”

    “你去死吧,死在图书馆才好,你放心,每年清明节,我一定给你烧香泼酒。”老A忿然说。

    “不论我活着,还是我死去,我都是一只牛虻,快乐的飞来飞去。对了,你还磕头吗?”建哥故作轻松,来缓解尴尬的气氛,老A不睬他,直视着远方。

    “不好!”老A突然拉住建哥的手往回跑。

    “就这小子喷我一身干粉,废了他!”阿星一挥手,身后的马仔蜂蛹而上,老A抓着朴夏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身后没人了……

    回忆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苏迅和建哥都累了,小酒馆老板拖着疲惫的身体催促他们买单,苏迅和建哥同时站起身,建哥将苏迅按回去,从钱包里掏出五十块钱,说:“不用找了。”他拎着吉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小酒馆,苏迅在后头紧跟着。

    “建哥,我突然想离开学校,寻找新的生活。”苏迅说。

    建哥将脖子转得噼里啪啦响,他特瓷实地看了苏迅一眼,说:“苏迅,你就是一只绵羊,丛林法则你懂吗?这个社会就像是一个原始丛林,充满各种不确定,说不准哪天从天上掉下来一块天鹅肉来,也说不准哪天喝口凉水都能被噎死。八十岁的老汉去寻欢,一阵小兴奋,死翘翘了,你知道吗?黄花大闺女都能怀孕,你信吗?你说这个世界怎么这么扯淡,上学的时候怎么就没感觉到?我们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宇宙到底有多大,是个什么东西,人为什么会死掉,全世界有几十亿个人,难道就没有老不死的?月亮姐姐白天出来不行吗?光干夜场不累嘛,为什么老是让太阳公公值长白班?这些你考虑过吗?所以说,绵羊是脑残的,它只认识青草,当它认识屠刀的气候,就是被宰割的时候!”建哥用混乱的逻辑讲述他的人生大道理。

    “所以说,你笃定要去过朝九晚五又充满诗意的生活。”苏迅仿佛被抽了一鞭子,忍着灼热的痛说。

    “你不要单纯地认为我是为了面子,那就大错特错了,我要让那些养尊处优的人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励志的人。小时候,我被同学们霸凌,被按倒在地,拳打脚踢;上小学后,我们想当英雄,就去爬山,回家后被父亲痛揍一顿;中学了,我活在我的文字江山里,因为蹭书的事,我和那个开书店的阿星搞得不愉快,他阿星就没完没了了;后来的后来,我总算有个喜欢的姑娘,尽管那姑娘对‘苏不吹’有意思,对你有意思,偏偏对我……他这是侮辱我的人格,所以,我必须做一个强者,或者将伤我自尊的人打趴下,永远也别想起来,不过兄弟,我对你没有一点敌意!”

    “那你就像狼一样去战斗吧!”苏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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