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杨苇被工作人员拉到后台,仍然咆哮不止,张乔娜背过身,懒得看他,主持人开始报幕:“这是一支具有青春情怀的乐队,这只乐队的名字叫作‘三色糖’,让我们跟着他们的音乐一起摇摆,一起摇摇摇摇摇,摆摆摆摆摆!”
乐音流畅,建哥唱着那首《三月海棠》,全场静悄悄的,当唱到副歌的时候,建哥发出一声叛逆的鼻音,粉丝们摇着灯牌,比着摇滚的手势,三个评委表情僵硬,不为所动。
“可能你们开错节目了,这是‘快乐大嗓门’,不是民谣音乐会,Do you understand?”
“大致上还可以,歌词有所欠缺。”
“继续努力,期待你们下次再来。”
“好了,就这样吧。”
“有请下一位!”
就这么被淘汰了,几个人离开演播大厅,徘徊在嘈杂的街道上,一言不发。
节气更迭,已经进入霉绿的雨季,整座城市湿漉漉的,五颜六色的雨衣和伞,来去匆匆,飘来飘去,一起被淋雨,各走各的路。汽车的刮雨器左右摇摆,擦不净迷潆的城市,仿佛一切都是虚妄,只有自己才是真实的。
建哥突然朗诵博尔赫斯的诗歌《雨》:突然间黄昏变得明亮/因为此刻正有细雨在落下/或曾经落下/下雨/无疑是在过去发生的一件事/谁听见雨落下/谁就回想起/那个时候/幸福的命运/向他呈现了/一朵叫玫瑰的花/和它奇妙的/鲜红的色彩……
多美的一首诗啊,逝去的还能找回来吗?青春、梦想、那些特殊的情感,都很难再找回来了。
苏迅找不到高小卿,错失了陈雨玹;
陈雨玹得到了周围的认可,却失去了苏迅;
高小卿失去了双亲,抛却了美好如花的未来;
张乔娜不知父爱为何物,母爱也沉入地下了;
建哥的青春渐行渐远,他对未来既憧憬又迷茫;
冯久凤失去了台湾的学历,等待她的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王守尔和徐尖尖失去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还有胡阔、卞星星、夏杨苇……
建哥打破沉闷:“让我们尽情表演一首吧,就在这!”
成员们调试琴弦,起初是零碎的前奏,慢慢汇成坚不可摧的伴奏,他们唱得乌云盖顶,大雨瓢泼,唱得脱叶飘飞,草木跳舞。唱得行人驻足,为他们鼓掌,他们呐喊,他们和声,他们的心儿跟着鼓点跳,快跳出嗓子眼了,他们的泪珠儿跟着鼓点落,砸出一个个硕大的水泡。这是青春的底音,这是梦想的咏叹,这是来自80、90后的呐喊,这是因为无法摆脱生活束缚而发泄出来的性情!
杜罗丁给徐尖尖联络的活动没有一个靠谱的,要么去当职业观众呐喊,要么去看别的歌手参赛,唱到动情处,要假装被感动,感动哭了,能在原来工资的基础上加20到30元。还有明星接机,后面有对讲机指挥:来了,各就各位,喊啊!
苏迅印象最深刻的是接大明星白若荻的机,“粉丝们”蜂拥而上,喊着口号:“若荻若荻,天下无敌!”白若荻带着墨镜,全程冷脸。
建哥根据安排,办了一件特傻叉的事,当白若荻扭动着小蛮腰走来的时候,建哥冲上去,理直气壮地喊:“白若荻,快回家跟我扯证,我等你八年了!”
白若荻冷冰冰地说:“脑子进水了吧。”
建哥无地自容,又要演下去,他追在白若荻后面,不停地喊:“我妈等着抱大孙子呢!”话音刚落,就被白若荻的保镖抓起他那一头乌黑亮丽的披肩发,一把拽到脚下,一记还他漂漂拳,我打,我打,我打打打打打,建哥添了一对熊猫眼。
第二天,“白若荻怒打未婚夫”的新闻登上各大网络头条,想想也不奇怪,她有很牛的经纪人,上千个媒体大V,这点事很快能让众人皆知,并且还有一支强大的公关团队,白若荻的形象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建哥有严重的臆想症,已经进入晚期。
“这都接的什么破活动啊!”建哥捂着熊猫眼,满腹怨言。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们收了钱,必须干活啊!”徐尖尖理直气壮,全然忘记做乐队的事。
“你还真有意思,让你跳楼,你跳楼啊,让你跳河,你跳河啊!”王守尔说。
“我辛辛苦苦帮你们联系活动,我图的什么?就被你们抱怨啊,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以后有什么事情别找我徐尖尖。”
王守尔一听更来气了:“你可拉倒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活动是怎么联系到的,说实话,这些钱拿到手里,我都嫌脏。”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徐尖尖身体往上耸一耸,要和王守尔掰扯掰扯。
张乔娜训挞道:“你们都不能少说一句吗?”根本没有效果。
“那个糟老头子对你不怀好意,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说好听了,你这叫联系业务,说难听了,你这叫出卖色相。”
“王守尔,你混蛋!”徐尖尖拧身就走。
建哥和苏迅让王守尔赶紧去追,王守尔双手插兜,撇着蜡嘴:“爱咋咋地。”
“都是因为我。”建哥很自责。
“建哥,这事不怪你,可能艺术这玩意儿,真的要靠钱砸出来,徐尖尖也是好心,他就是想为我们争取一些运营经费。”苏迅说。
张乔娜望着徐尖尖的背影,说:“这一点,徐尖尖比我强多了。”
那晚上,徐尖尖很难过,她约到了同学“小玛”,两个人喝了很多酒,“小玛”摔着酒瓶说:“他王守尔算了什么东西!”
“他不算个东西,小肚鸡肠,疑神疑鬼――”徐尖尖抓起啤酒瓶,往自己嘴里灌。
“对,和他分手,我就不明白了,你看上他哪里了?看他痞子气?看他会飙脏话?那都不是优点,是毛病,是恶习!”
“你没有这个说他。”徐尖尖小手一挥,“老板,再来两串烤外腰。”
“对,我不说,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心里什么滋味,自己明白。”
“小玛,为什么不找女朋友?”徐尖尖醉眼婆娑。
小玛怔忡了一下,“其实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开心的时候,不在我身边,难过的时候,我会及时出现在她的面前。”
“很好,很好……”徐尖尖捏着铁签子,戳着桌面。
“尖尖,多么想一直这样,陪着你。”
“谢谢!”
酒肉穿肠而过,徐尖尖彻底醉了,踉踉跄跄,倒在“小玛”怀里,“小玛”扶着她,走进一家小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