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天的走廊很空旷,我一拳打在墙壁上,正在隔壁班上课的‘酒瓶底’跑出来,训斥道,你要干什么?!我不理睬他,径直来到高二一班,此刻正在上晚自习,我走上三尺讲台,抽出一支粉笔,不徐不疾地打磨着,同学们纷纷向他投来讶然的目光,我感觉是时候了,举起粉笔,将一位大陆青年作家的著名诗句写于黑板上――除了卑鄙,你还能吞下什么!全班哗然,我扬长而去,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感到如此骄傲过。”
“我说一句话,你不要介意啊,我挺同情你的,我的生活就好多了,最起码说是衣食无忧。”
“谢谢你,了解。”蔡粤生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陈雨玹和蔡粤生再一次相遇是在一家图书馆,当时蔡粤生正翻阅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陈雨玹拿着一本里尔克的《新诗集》在他身旁坐下,他偷瞄她一眼,她并没有察觉,他盯着小说的内页,在脑海中复制她的侧脸,悬胆的鼻梁,嘴角微翘,眼睛闪动着慧黠的光芒。她转过脸,并不是被他吸引了,而是那本书。
“你也读马尔·克斯?”陈雨玹问。
“当然,不只是读他,还有卡尔维诺、乔伊斯、马塞尔·普鲁斯特、威廉·福克纳、卡森麦卡勒斯等等吧。”蔡粤生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大堆英文名字。
“国内的呢?国内的喜欢谁?说当代的。”陈雨玹的兴趣陡然高涨。
“国内的嘛,有马原、孙甘露、洪峰等等等等吧。”蔡粤生硬憋出三个当代先锋作家的名字,好歹没有出丑。
“都挺先锋的,看不懂。”陈雨玹继续读诗,很快忽略了他的存在。
“《吾都》你读了吗?徐以贞的,我刚买了一本,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拿去看。”蔡粤生试图打破尴尬的沉默。
“你读了吗?”陈雨玹眨眨眼。
“读了,读了。”其实蔡粤生并没有读,对他来说,借书给作为知己的女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好吧,我下午到你那里拿。”陈雨玹不假思索地说。
“呃……我在临沂街等你吧。”
“你住临沂街?这么巧,我正好要去临沂街。”
“是嘛,是很巧。”蔡粤生没想到陈雨玹会如此爽快答应。
“对了,你可以参加我们的奔跑社团,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蔡粤生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我看情况吧。”陈雨玹天生不爱无氧运动,婉拒他。
“好吧,我们的奔跑社团随时欢迎你。”
几天后,陈雨玹和蔡粤生在约好的地方见面,陈雨玹神情异常,她将《吾都》摔到蔡粤生的怀里,蔡粤生懵了,试探性地问:“这么快就看完了,说说吧。”
这时,卖小吃的小贩子推着脚踏车经过,问蔡粤生:“买牙糖吗?”
蔡粤生带着抗拒的口吻说:“不买。”小贩子跃上脚踏车,悻悻地走了。蔡粤生接过刚才的话茬说:“既然看完了,那就说说吧。”
“还是你说吧,你应该更有见地。”陈雨玹的脸上现出一抹愠色,朴夏心里开始犯嘀咕了,刚要编几句瞎话敷衍她,她就倔强地走了,蔡粤生一厢情愿地目送她,夕阳映红了他的双眼。
半夜里,蔡粤生在小台灯下读起《吾都》,读到那些缠缠绵绵的地方,一股热血直抵头颅,心说:难怪陈雨玹看上去有些异常,都怪我,书中这么多××,只要有点想象力都懂得,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肢体语言,这让她情何以堪呢?这让她怎么看我呢?
读到最后,蔡粤生坠入无尽的悲伤和恐惧之中,他的国文老师曾对他们说过,小人读金瓶梅越读越刺激,君子读金瓶梅越读越害怕。很显然,蔡粤生被这本“当代版金瓶梅”震慑到了。
交往还是有的,一回生,两回熟,蔡粤生和陈雨玹,还有阿雅成了要好的朋友,阿雅也带来了他的好消息,就是和那位叫阿蕻的篮球健将恋爱了,并且发展神速,陈雨玹和蔡粤生都为她高兴,自从阿雅恋爱,她竟然学会化妆了。多数时候,蔡粤生单独约陈雨玹出来,聊的话题也慢慢放开,不像从前那么消极、灰暗,他不得不承认,自从认识了陈雨玹,整个人都阳光了。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蔡粤生问。
“当然记得,在嘉义女中附近的铁路边。”
“那时候,我刚刚退学,心情坏透了。”
“哦,酱紫。”
“确切的说,第一次遇见你,是在学校门口,我骑着机车,载你去医院。”
“对对,想起来了。”
“第一次遇见你,好像看到了一只蝴蝶,那么美丽。”蔡粤生当时的确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