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星星呻唤一声,“妈的,下手也太狠了!”
“怎么搞成这样?”?苏迅这才注意到涂星星被打得鼻青脸肿,口眼歪斜,身上缠满了绷带,
“去问问那个开梧桐酒吧的王八蛋吧。”
“别招惹她。”
“我他妈的非把那王八蛋从酒吧打入酒窖不可。你知道吗?我太爱她了,在我眼里,她就是长得像林黛玉的孙二娘,没有她,我他妈的就死了算了,死在上半天,杭州西湖里。”
“我们还久没有排练了,等你强势痊愈,你我高歌一曲如何?”苏迅换了一个愉快的话题,以减轻涂星星“三级伤残”的痛苦。
“对了,梧桐酒吧你也别去了。”
“我去个蛋啊!”
“哦。”
“给爷笑一个,爷给你来一段。”苏迅伸出手指勾引涂星星,涂星星翘起苦涩的嘴角,苏迅拿起床边的吉他弹唱起莱昂纳德·科恩的《Susa
a》:
Suza
e?takes?you?down
To?her?place?near?the?river
You?can?hear?the?boats?go?by
You?can?spend?the?night?beside?her
And?you?know,?she's?half?crazy
But?that's?why?you?want?to?be?there
She?feeds?you?tea?and?oranges
That?kre?all?the?way?from?China
And?just?when?you?mean?to?tell?her
You?have?no?love?to?give?her
She?gets?you?on?her?wavelength
And?she?lets?the?river?answer
That?you've?always?been?her?lover……
涂星星睡着了,眼角挂着泪,苏迅放下吉他,退出宿舍,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厂外的街区,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喊他,他回头一看,是沁儿,行色匆匆的样子。
“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可以。”苏迅说。
“茶馆怎么样?”
“随便。”
他们来到茶馆,沁儿问及涂星星的伤势,苏迅告诉她他伤的不轻,不过在厂内中山医院包扎过了,现已回到宿舍正在休养中。这时服务生端上来沏好的乌龙茶,还有一小盘橙子,苏迅感觉很怪异,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刚才给星星唱了一首歌,有茶和橙子,从遥远的中国而来,巧合吧。”
沁儿知道是那首《Susa
a》,她就哼唱起来,苏迅心不在焉地听着。一曲唱毕,苏迅说:“你应该在厂外等了很久了吧。”
“你知道的,我无法进厂。”沁儿掏出一张卡片,说上面有她的电话,涂星星可以在每天下午六点左右打给她,苏迅接过卡片,啜了一口茶。
“这几天,你一定要看紧他。”
“看紧他?”
“对,尽你全力,不要让他在你眼前消失。”
苏迅毫无底气地答应,和她聊了一些琐碎的话题,就结账走人了,只留下沁儿独自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兀自哭起来。吴江已经在她周围布下眼线,她的一举一动全在掌控之中,她无法逃离了。
苏迅返回厂里,探望涂星星,见他状态良好,幽默乐观,说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这点痛对他来说就好比是蚂蚁蜇大象,能奈他何。苏迅松了一口气,让涂星星服用了两粒布洛芬,这才放心离去。就因为太放心了,接下来发生的事足以让苏迅后悔一辈子,即使到了天堂都追悔莫及。
涂星星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昏昏沉沉的,厂区内霓虹闪烁,歌声四起。他下楼拨通沁儿的电话,说让她等他,绝对不能屈服于吴江,时机一旦成熟,马上私奔。沁儿让他冷静,不要头脑发热。涂星星又说他想见她,沁儿直接拒绝,说这样做很傻,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涂星星又说了一大通你侬我侬的情话,沁儿感觉到四周都是眼睛,实在不能和他再聊下去了,就挂了电话。涂星星将电话一摔,跑上楼,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烈性洋酒,大口大口喝起来,直至把自己灌醉。
“星星,我来了。”是沁儿,浓妆艳抹,风格大变。涂星星踉踉跄跄地走到她面前,欣赏着她的妖艳。他笑了笑,将酒杯推到沁儿嘴边,“一起喝醉吧。”沁儿躲闪不及,红色的洋酒迸溅出来,脏了她的大V领蕾丝连衣裙。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沁儿说。
“不,我做不到。”
“你看看你,挨得揍还不够吗?”
“为了你,值得。”
“呵呵,笨蛋!”
“我们私奔吧,现在就走。”
“往哪走?”
“西藏,对,就是那里。”涂星星好像看到了圣洁的雪山,五彩的玛尼堆,以及飘扬的风马,他兴奋起来,打了一个响指。
沁儿的脸上飞掠过一丝无奈,“别幼稚了。”
“难道我除了笨蛋就是幼稚吗?”。
“对,你除了知道买一杯荷叶粥,唱几首老掉牙的英文歌曲,你还懂什么?”
“我……”涂星星的头欲裂,掉下来一绺头发,他有种深不见底的衰竭感。
沁儿掸掉挂在胸前的酒珠,动作潇洒,接着说:“你什么你,你就是个穷浪漫的混球。”
涂星星软瘫在床上,胸中憋闷,大口呼吸。“原来浪漫只有富有一种,看来你已经倾向于姓吴的孙子那一套了,他挺不错吧。”涂星星软瘫在床上,颓然低下头,
“你有病吧!?”
“对,我有病,相思病。”
“没想到,你的脸皮一旦厚起来,也是很专业的。”
“我爱你,无可救药了,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将失去全部意义!”涂星星抓着沁儿的肩头疯狂地摇晃。
然而,沁儿的表情凝固了,不说话,不反抗,精致的五官渐渐模糊。涂星星也不知道哪来的神力,越抓越紧,疯长的指甲嵌入她的皮肉,咯吱咯吱作响,她没发出一声呻吟,毫无防备地晕过去了。
涂星星抱起沁儿,向门口走去。他每一寸肌肤都在跳跃,酒精混合汗水渗出毛孔,他抬起头,光线袭来,简直无法直视,一只巨大的昆虫的复眼罩着他,数千只小眼睛窥视着他,每一只都像一台CT机,透视到他的骨子里。
他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像雪花一样下坠,眼前绽放出绚烂的花朵。滚烫的风吹来,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了。飞吧,飞吧,用比风还快的速度飞起来吧。下班的工人在楼梯口停住脚步,对他指指点点,将他围得里外三层,梗塞了厂区的大动脉,救护车拼命地鸣笛……他看到了吉他、诗集,还有苏迅,接下来一片黑眩,意念全无……
涂星星的CD机正播放着酷玩乐队的《YELLO》:
Look?at?the?stars
Look?how?they?shine?for?you
And?everything?you?do
Yeah?they?were?all?yellow
I?came?along
I?wrote?a?song?for?you
And?all?the?things?you?do
And?it?was?called?yellow
So?then?I?took?my?tur
Oh?what?a?thing?to?have?done
And?it?was?all?yellow
Your?ski
Oh?yeah?your?skin?and?bones
Turn?into?something?beautiful
You?know?you?know?i?love?you?so
You?know?I?love?you?so……
关于涂星星的跌倒事件,众说纷纭,说他无法忍受巨大的工作压力,来了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质的飞跃”。还有的说他接连泡了三天网吧,造成精神过度疲劳,还憋了一泡老尿,将门口当成卫生间,一脚踩空了,摔了个东倒西歪。搞笑的是,吴江彻底和沁儿绝缘了,沁儿不知去向,仿佛从未在涂星星生命中出现过似的,也许涂星星的灵魂在寻找她,也许她在寻找涂星星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