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山下有个小榄子村,高枕相思江而眠。要说哪里的女人好,都说相思江边的最好。就说说小榄子村的吧!你在村里走走停停瞧瞧,指指点点看看,有“养在深闺人未知”的大姑娘,羞答答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有干柴烈火的辣妹子,你要是惹了她呀!她拧你一把,然后笑得像相思江的浪花,没完没了。那些找了婆家的小女人,她们坐在鹅卵石铺就的巷道边,浆浆洗洗,分享着她们和男人之间的小秘密,有的喜上眉梢,有的羞臊难当,还有假装听不见埋头洗衣洗菜的,不时地会心一笑……
第二天,苏迅正式上工,十多号人挤进70平米的小厨房里,韩武弟韩大总监耷拉着脸点完名,开始枪炮火药味十足地训话:“昨晚客人投诉,手剥笋不新鲜,你们就这么瞎搞吧,还有,咸水鸭真他妈的成‘咸水’鸭了,客人都被瘊成燕巴虎了。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菜品再出差错,这个月工资给你们打八折,懂了吗?””
训话完毕,大家无精打采地各就各位。苏迅被安排到水鲜室主宰鱼虾的生老病死,和他一起搭档的是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家伙,这家伙有个很讨人喜欢的名字,叫戴鱼,他很健谈,什么时运流年星象占卜个人养生天下大势,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吐沫星子喷了一地,终于步入正题:“你感觉韩大总监人怎么样?”
“挺好。”苏迅不知他是何动机,只好敷衍他。
“你可小心点,这人很阴。”
“呵呵。”
“你别笑,你就不想了解了解他?我告诉你,他奶奶个灰的属于半路出家,以前是干木匠活的,按常理说,干木匠活的应该平如水,直如线,可他奶奶个灰的在木匠界就是个异类。我给揭揭他的老底,2005年5月23日,他趁他嫂子洗头,搂住了他嫂子的腰,被他哥抓了个正着,骂他们俩搞大破鞋,他哥将大门反锁,把他嫂子打得鼻青脸肿,他奶奶个灰的会轻功,爬墙跑掉了,又来上海南汇区祸害良家啦,真是一个奇葩异类。”
“有点意思。”
“哈哈,来兴趣了吧,我告诉你,他奶奶个灰的略懂卤水烧腊,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紧要关头混入‘味道江湖’,从一个切葱花的小跟班一步步爬上行政总厨,你说他是不是有两把刷子?我就不服他奶奶个灰的,瞅瞅他身旁的那群龟孙子,把他当亲祖宗供养着,张口闭口就叫他‘汉武帝’,就差没三拜九叩行天朝大礼了,瞅瞅他那不可一世的吊样,再瞅瞅那群龟孙子舔腚门子的逼样,我就恶心。”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实话告诉你吧,他嫂子是我姐。”
“我勒个去!”苏迅感觉这人不太正常,问:“那你为什么来?”
“我姐让我好好跟他学手艺,说他不会亏待我。”
“那你就好好学吧。”苏迅不再理睬他,开始清洗过滤棉,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走进生鲜室,将一张套菜单递给苏迅,苏迅有点看不懂,直皱眉头。
“你刚来的吧。”
“敏敏,你给他讲解一下,刚来的都有点二。”戴鱼边剪着虾须边说。
“office.”
“谢谢你,敏同学。”
“我纠正一下,我不姓敏,也不是学生,我是本店点菜员谢敏,Do?you?understand?”
“知道了,你说吧。”苏迅莫名地紧张起来。
“为什么给你套菜单呢?是有潜规则的,看到这条鱼了吗?”谢敏指着一条缺氧的鲑鱼继续讲解:“你的任务就是把它解决掉,这样子它还是活鱼的价格,一旦小命over,就身价暴跌啦,你懂的。”
“懂了,谢谢你。”苏迅将这条缺氧的鲑鱼捞出来,鲑鱼这才意识到死期将至,开始做最后的挣扎,苏迅一刀刺入它的腮,暗红色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滴答下来。
下班后,苏迅回到弄堂,几个厨工正在隔壁打扑克,戴鱼没有入伙,抱着一期武侠版的《今古传奇》忘我地看着。苏迅恍然大悟,原来老梁特别给他安排了单人间,心头涌上一团小感动,他半躺在床上,继续写小说《相思江》:
“?……王粤生瞄了姗姗一眼,姗姗把目光移向海角亭,柱上有一楹联:‘村中无历日,落叶不知年。’
姗姗默念一遍,心里感慨,在桃花源一样的小榄子村长大,却听不到岁月匆匆的足音,当她有了站在桥上看那个男人的冲动,她已经和小小少年告别了。当有人带她去相亲,才触电般地发现自己长大,青春岁月渐行渐远了。等她结了婚,时光开始冲刷她,她就成了巷子里说闲话的小女人中的一员……”
啊,劳动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高强度的劳动,会激发一个人的倾诉欲,他想倾诉,以前,他用音符倾诉,现在,他用文字倾诉,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他都会把劳动放在首要位置。
他想好了,等到他经历了这场社会上的洗礼,他就回枣市,办一个音乐培训机构,其实他不必舍近求远,但他渴望有这个历程,他在内心深处,无时不刻等待陈雨玹,等她毕业,等她再次来到枣市,兜了一个大圈子,他认为陈雨玹才是他的真爱,他要为了这个爱不顾一切,隐忍度日。
他幻想有一天,和陈雨玹在一片花海相逢,徜徉花海,便有游兴。倘若人间四月天,油菜花盛开,一片金黄淹没了天际线。他们一起讨论历代文人墨客那些描绘油菜花的佳句,如“金黄灿灿染三春,映日摇风自散馨。怀志弗争菊妹宠,只期岁岁籽丰盈。”他吟诵着,一只黄蝶乘着花香飞来,她正要逗趣一番,黄蝶却融入花丛无处寻了,他不禁说了一句“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来应情应景。
春去夏来,风将花儿抚摸得很小心,不忍碰掉一粒粉蕊,花儿如美人,露出动人的笑靥,小波斯菊、格桑花、百日红,薰衣草簇成一件美丽的嫁衣,剪裁得当,浓淡相宜。风越来越大,花海起起伏伏,他侧耳倾听,竟听到了白浪滔天的澎湃,所以说,听海不必到鼓浪屿,这里即可,要用心听,这种意境,一如白衣居士抚摸无弦的琴身,便有“高山流水”入耳一样。
岁月流转,万物有常,辞夏的鼓点敲起来了。再看此处,几花欲老几花新,补妆及时,驻颜有术,火热消减,多了些静美。而万亩葵花园则是另一番景象,一朵朵葵花如铜镜般吸收着太阳之精,释放出专属的绚丽,茎叶摇摆,与春天油菜花的金黄隔空呼应。油菜花是古典的,葵花是现代的,携友人一二,守望葵花,即兴写一首朦胧诗,谈谈顾城、北岛,缅怀那个黄金时代,心里有浇不灭的狂烈。
最爱是寒冬,快雪时晴,一群鸟雀扑扇着翅膀,觅食花籽,残花扶摇而起,点入池塘,引来三两只鲢鱼唼喋,以抵御冬季的寒冷。游人还没来得及分辨鸟雀是何物种,鸟雀就飞跑了,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很是壮观。
冬季的残缺也是一种美,如果不喜欢残缺,那就到室内观赏兰花吧,建兰、墨兰、蕙兰、春兰、寒兰、蝴蝶兰、君子兰,且不说曼妙的形态,光听名字就很美好。国学大师胡适曾为兰花赋诗,如下:
我从山中来,带得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开花好。
一日看三回,望得花时过;
急坏看花人,苞也无一个。
眼见秋天到,移花供在家;
明年春风回,祝汝满盆花!
如今斯人已埋骨台湾,而兰香依然。需要提到的是,这里的多数兰花都是来自我们的宝岛台湾,这里也是海峡两岸交流基地,这里的兰花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爱国号”。
每次到这里看花的心境都不一样,他愿意与她在这里建立一种私人关系,每次来这里,就像访老友一样,越走越熟,越走越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