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副厨举着板凳向苏迅砸来，苏迅一个跳腾，躲闪于方寸之间，副厨又砸了几次，未能伤及苏迅一根汗毛，这下该轮到苏迅了，他跳跃而起，脚尖戳中副厨的眉心，副厨扑通跪倒，一道暗黑色的血蜿蜒流下来。

    “叫爷爷！”苏迅虚发一拳，副厨蜷缩成刺猬，低声下气:“爷爷饶命。”

    “全都给我叫爷爷！”戴鱼顿时来了威风。

    “爷爷，爷爷……”

    戴鱼走到瘫坐在地上的韩总监跟前，用命令的口吻说:“你也叫！”说罢，他冲韩总监满是褶子肉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叫哇！”

    “爷爷。”韩总监打嗓子眼里挤出一声。

    “大点声，没听清！”戴鱼又要踹韩总监，被苏迅制止。

    这场打斗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韩总监要撤走他的团队，并且不给老梁一点缓冲的时间，老梁给他做工作，他指着缠满绷带的脑袋说:“不能就这么算了。”

    “韩总监，如果事情扩大化，对你没有好处的，你对一个小女孩动手动脚，这叫什么？说好听点叫骚扰，说白了就是――，切，有家庭有孩子了还这种臭德行，你丢不丢人。”

    “我昨天喝醉酒了。”

    “不要说了，你休养一段时间，厨房不能没有你。”

    “我可以留下，但那三个必须走。”

    老梁最终还是妥协了，苏迅、戴鱼、谢敏全部离开，韩总监继续留下来“牛蛋闪闪放光芒。”

    “去告他奶奶个灰的，他奶奶个灰的肯定有前科。”戴鱼冲路边的电线杆猛踹一脚。

    谢敏说:“看在老梁的面子上，算了吧。”

    “老梁到底还是败给了是非。”苏迅将背包甩到肩上。

    “谢谢你们俩来得及时，我现在很好。”谢敏转移话题，“都失业了，别忙着找工作，我们去外滩看看吧。”

    “好啊。”戴鱼兴奋起来。

    “好。”苏迅随口答应，心里想的是另一个地方——苏州河。

    他们疯了一圈，各奔东西，戴鱼转战“俏江南”，经过面试、技能考核，成了一名川菜二厨，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短期目标，三个月内占“时蔬灶”，半年内掌管“焖鱼锅”，一年内雄霸厨房。谢敏返回北方那个叫“沭”的小城，她最终的选择让苏迅很安心——继续读书，考大学，然后恋爱。

    谢敏从包里拿出布满褶皱的《苏州河》杂志，说:“文艺大师，给我签个名吧。”

    “我可不是什么大师，别搞这么认真。”

    “签嘛！”

    苏迅只好在扉页签下自己的名字，略作沉思，写道:“我们都是好孩子，单纯善良的孩子。”后面画了一个笑脸。

    戴鱼突然叫起来:“快看头条，出事了，出事了。”

    苏迅打开手机浏览器，着实被震到了，谢敏问:“怎么了？”

    戴鱼将头条内容复述给谢敏听:“老梁摊上事了，韩总监利用到银行提款的机会卷走了三百多万，二十多名员工拉起白布条幅正在店门口示威呢，老梁的婆娘也跟着一起蒸发啦。”

    ……

    半年后后，枣市运河畔的小酒吧。

    迷离的灯光中苏迅弹唱着黄磊的《似水年华》: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想你的心百转千回，莫忘那天你我之间……

    这首歌，苏迅不知在这个叫做“雪湖”的小酒吧里唱过多少遍了。他永远不会忘掉2017年那个即将逝去的夏天。

    苏迅和戴鱼、谢敏各奔东西后，回到麻石街老家，家里一切都好，苏老师退休后，他的生态养殖初具规模，苏阿姨成了他的助手，不用再跨省干嫁接果树的苦差事了。爷爷打牌，搓麻将，沉浸于老年人的乐趣里。苏迅将工资给苏阿姨，骑着单车来到留桥。

    苏迅依靠着爬满苔藓的石栏杆，入神地眺望运河，鹦鹉山上的火山岩滚入水中，布满小气孔的浮石像一叶叶漂萍，起起落落。若有若无的笛声从老铁船传来，苏迅跑过去，打鱼的阿公停止吹奏。

    “见小卿了吗？”苏迅问。

    打鱼阿公说:“出国打工了。”

    “出国？”

    “嗯，新加坡。”

    “我打不通她电话。”

    “知道。”打鱼阿公打开木箱，拿出一封信，交给苏迅:“这是小卿写给你的。”

    苏迅接过信，离开船舱，在竹林里边走边看。

    苏迅哥哥:

    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异国慢慢适应三点一线、过分规律的工作及生活。几年前，我天真地以为，你不会离开麻石街，我也不会离开麻石街，即使全世界都在疯狂，我们都会安静地生活在这里，夸张点说，叫作“自生自灭”。

    然而，当我看到你坐在摩的上，渐行渐远，我的心一下子空荡荡的，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提着一网兜芦柑追你了吧，你知道我当时……不说了，我不太会表达，呵。小苏哥哥，我了解你的心事，你有太多的不甘心，所以你要远行，你要不断尝试新的东西，否则你会坠入迷惘，过得不快乐。毕晓文说你“四面出击，八面吃亏。”我不全信，但至少相信前半句，后半句拿给以后的时间检验吧。

    小苏哥哥，你有权利去爱你想爱的人，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仅存的那点青春将多无趣啊。让我们各自寻找各自的爱情吧，如果有一天，我们都遍体鳞伤了，再也没有勇气去爱了，就让我们忘掉伤痛，记取美好，继续走下去好吗？

    高小卿

    苏迅将信装进口袋，跃上单车冲向无尽的公路。这几年，身边的人和事就像耳边的风，飞逝而过，无处可寻。

    一年后，苏迅终于安顿下来，成了一名“雪湖”酒吧的驻唱歌手。在遥远的花园城市，高小卿恋爱了，和一个广西小伙子。在运河边，苏迅再次见到她——陈雨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