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谨在短暂的悲愤过后平静了下来，开始仔细地读着路远留下的信，手指不自觉地摸索着戒指光滑的指圈。
路远选择了医学，以后会成为一个外科大夫。大学很远，在满是冰雪的最北方，虽然他的分数足够上很好很好的大学，但路远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那里。
好像距离可以让思念变得遥远，不再那么如隔三秋。
可思念会变成一颗沉睡在冬天的种子深深地埋在心里，等待着春季的到来，然后破土而出，开出了花。
路谨的掌心被钻石硌得生疼，可他丝毫没有感觉，依旧用力地攥着，这样似乎就可以感知到路远曾经留下的温度。
自欺欺人。
路谨闭上眼无力地笑出了声，他似乎明白了当时路远为什么犹豫了一下才抱住自己，也明白了路远没有写下来的话是什么——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这一切。
他们都在骗他，都在骗他。
路谨的心里又冒出来有一股莫名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同时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路远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在自己身边。想到这个结果后，路谨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仿佛坠入了海底。
他无奈，可又无法反驳。路呈的做法是最好的，没有争吵没有仇视，只是让他离开他而已。
只是离开……而已？
才不是什么而已。
路谨凄然而有些决绝地想到，想着路远的脸，心里怆然无比，似乎已经度过了无数个春秋。
路远到了机场，略带期望地看着门口——他觉得他哥哥可以来的。
“……”路呈看着凝视着远方的路远，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他不会来了。”
“我知道。”路远的鼻子忽然一酸，眼泪也涌到了眼眶的边缘。“可我就是想看看，万一他可以来呢，我看着门口，他就不怕找不到我了……”
“路远……”
“他还没有好，他听不到声音，他只能满飞机场乱跑，我怕他被人撞得东倒西歪，更怕他难过。爸爸，为什么我也这么难过？他醒了之后看到我们都不在了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骂我没良心？会不会觉得我骗了他？可是我没有，我没有……”
路呈将已经哽咽着说不下去的路远抱在了怀里，眼角微红。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路远早已哭的溃不成军，紧紧地抓着路呈的衣服，模糊的眼前全是明晃晃的路谨。
“我知道，路远乖……就快登机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路远最后几乎是一种决绝地姿态放开了路呈，而后捏着登机牌头也不回地走了。路呈的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却也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路呈回到家后发现路谨早已起床并且打理好了自己，一如既往地坐在画板前涂着他的油彩。
路呈摸了摸路谨的头，眼中露出探询的意味。路谨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笔，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路呈闭了闭眼，放了下手，转身替路谨关上了门，因此他没有看到路谨发红的双眼。
后来呢。
路谨的听力在开学前恢复如初，虽然偶尔有些轰鸣却不影响他的生活。再后来，他每年都盼着暑假和寒假的到来，却没有等到过那个他最想见的人。
每一年的失望和希望让路谨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了，他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目光沉静，看不出悲喜，只是手习惯性地摩挲着掌心银灿灿的戒指。偶尔楚颜会说这小子真没良心竟然电话都不打一个，路谨只能勉强笑笑，心里的思念像蔓草一样疯狂地滋长着。
君之于我，思之欲狂。
路远就像在他的世界上彻底蒸发了一般，一个短信一个电话都不曾来过，路谨总是笑着笑着便流下了眼泪，然后在泪光朦胧中他重新看到了向自己伸出手来的路远。
再再后来，路谨毕业了，成功地考上了研究生，随后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
如果不是那枚戒指和相框中路远的模样，他真的以为路远像一场梦。这天出了事务所，路谨喝着罐装咖啡在等地铁，却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差点把咖啡呛进喉咙。
“咳！……你？”路谨把嘴里的咖啡咽了进去，转过头去想要抱怨几句却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远山……？”
“这几年不见，你脾气可真是一点都没变。”
秦远山俊郎的脸上露出了路谨熟悉的温和笑容，这让他有些重新回到当初的恍惚。
“瞎说。”路谨咧了咧嘴，“你就没发现哥又帅了？”
“你什么时候跟萧逸一样自恋了？”秦远山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招牌式的嫌弃，“啧啧啧，果然什么样的儿子什么样的爹。”
“一转眼不见又再说我坏话。”萧逸的声音从路谨的背后想起，路谨感觉到了久违的开心。“噫，路老爷，看起来过得不错啊您。”
“哪有萧老爷您过得好。”路谨不由砸吧砸吧嘴感慨到，“学富五车！帅！有钱！”
“你这奉承甚得我心，不错不错，赏你随老爷用膳去。”萧逸勾上了路谨和秦远山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我记得万达新开了个店，看起来贼鸡儿高端，喊上林桐和陈情他们几个一块出来吃个饭吧。”
“好。”
秦远山点点头，低头在微信上发了条信息，很快便得到了答复。
“我们先走着，跟他们说七点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