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顾汀言擦干眼泪,回望过去两年来的点点滴滴,愈加坚定前路所向:沈嵩鸣、陈宜、姜疏婉,多谢你们激起我从未有过的斗志,如今我虽狼狈逃离,却会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努力成长,成长到你们预料不到的地步,待他日谁也不能阻挡我归国脚步时,你们亦不能如今日这般轻易折断我双翼,让我跌落尘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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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顾汀言还是A大中文系大三的学生。&40;&29378;&95;&20154;&95;&23567;&95;&35828;&95;&32593;&45;&119;&119;&11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41;
虽然才芳龄二十,但顾汀言的作息规律得就像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每天“宿舍—教室—食堂—图书馆”四点一线,只在周末出去逛逛街,就算是外出放风了。
这一天,她照例去了图书馆。
这天和之前的几天一样,是一个不太热也不太冷、天上的云不太多也不太少的日子,实在没有什么特别。
为了查一份关于南北朝“大小谢”(谢灵运、谢朓)的资料,顾汀言在图书馆待到了晚上十点。资料还没看完,图书馆要闭馆了,她挑挑拣拣,把其中两本书办理了外借手续,打算回宿舍再看一会儿。
路经校内超市时,顾汀言进去买了瓶矿泉水,一边走一边拧瓶盖,瓶盖太紧,她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换着手拧了好几次都没拧开。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哦,不对,是在这仅靠昏黄的路灯灯光照亮前路的黑夜里,转过一个路口时,顾汀言突然听到一阵似哭似嚎的声音,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警惕得看了看周围,月黑风高杀人夜,前后左右空无一人,正符合各种鬼片和凶案的现场。作为一个十分普通和胆小的女孩子,顾汀言并没有在这种情况下爆发出一腔乐于助人的热血,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想要赶紧远离此地。
紧走几步,顾汀言一眼就看到了路边草坪里一株大树下,一个年轻女孩子背靠着树干、斜斜地倚着,估计也就十八九岁,脸上化着浓浓的妆容,眼睛周围黑乎乎一大圈,并且随着泪水流了满脸,实在惨不忍睹;头发是耀眼的大红色,不知怎么做的发型,竟能使满头的发丝神奇地向四面八方蓬开,像刚刚被炸弹狂轰滥炸过的红土地,红土都向着空中四散开来。一眼看去,就是个小魔女。
顾汀言暗暗牙疼:真是,想躲的躲不开,不想遇到的偏遇得到。好在对方的武力值看起来还不如自己。她之前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反而生出一丝好奇,停下脚步,观察两分钟,判定这小魔女是喝醉酒在发酒疯。怎么办呢?那人的脸脏兮兮的,顾汀言可不想去扶她,要是被化妆品蹭脏了衣服,洗起来很麻烦。这里离校内超市不远,小魔女一时半会儿应该没什么危险,下一个从超市出来的人一定会帮助她的!
这样想着,顾汀言就转身准备离开。
“都讨厌我!都讨厌我!”顾汀言盯着小魔女看的时候,小魔女也在看着她,这会儿看到她转身要走,小魔女突然放声大哭,“我就知道!我早知道了!连爸妈都讨厌我!我才不在意!我也讨厌你们!讨厌你们所有人!……”不知道她是想针对谁发泄,是在责怪谁“讨厌”了她,可她的语气里,除了愤怒,更多地、似乎是委屈和不甘。
这段超乎激烈的哭诉和斥骂,生生让顾汀言停下离去的脚步,“同情心”这东西她虽然不多,好歹还存着一点。
向着小魔女走近几步,闻到空气中愈发浓烈的酒气,顾汀言皱了皱眉,微微偏头看向一侧,却又看到离大树一两米远的地方有一滩疑似呕吐物的东西,这简直是……顾汀言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连蹦带跳后退了好几步。
小魔女看着她,“咯咯咯”地笑起来。
顾汀言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大写的“囧”字,完全不明白自己的仓皇怎么就取悦了这个小魔女。
理智告诉顾汀言,应当远离醉鬼。可是刚刚小魔女哭诉时那种“被全世界抛弃”一般的委屈、愤怒和不甘,让她迈不开离去的脚步——谁都有脆弱的时候吧,她虽说算不上什么助人为乐的好人,也不想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她压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往呕吐物那边看,身体僵直地走上前,隔着一米远站定,伸长了手把矿泉水递给小魔女:“喝不喝?”
小魔女迷迷瞪瞪地仰起头,顾汀言吓得差点又要往后跳了,好不容易稳住了双腿——还以为这人之前的形象就够惊世骇俗了,现在一看,先前那会儿还能看出人样儿来,这一场大哭过后,纯粹是个女鬼了!大概还是属于冤死或者被虐死的那一类:妆花得乱七八糟,脸上红一道黑一道,路灯下泪水和鼻涕一起反射光芒……花儿一般的年纪,能把自己搞得丑成这样还真不容易!
顾汀言一边努力克制着自己爆笑的冲动,一边颤抖着肩膀和手,把矿泉水递给小魔女——哦,现在是小女鬼了。
小女鬼虽然喝醉了,倒还不至于完全丧失意识,直愣愣地盯着顾汀言看了一会儿,接过矿泉水,一拧,没拧开,顾汀言这才想起来那瓶盖儿特别紧来着,正想问要不要帮忙,就看到小女鬼一个使劲儿,瓶盖和瓶体就分开了!
手劲真大,果然非我族类!顾汀言想。
“谢谢。”小女鬼虽然形象全毁、意识迷糊,这时候还记得道谢,看来良好的家教已经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