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佳阳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从桌边拿起一个杯子,替许河周倒了杯酒。
许河周对秦佳阳的最后一点质疑伴随着这次的现场教学烟消云散,他恭敬地接过秦佳阳手中的酒杯,手足无措地站立在一旁。秦佳阳看了他一眼,笑着让他坐下,但许河周已经没有那个勇气了。
秦佳阳告诉他这样滥赌成性的亡命徒已经不能指望收上来多少钱了,他身上仅存的价值:血液和器官。
“他那条腿?”
“不只是那条腿,他卖血卖肾。当然也有可能会卖妻卖子。”
“收账不是只要你在现场提着刀枪棍棒吓吓人就行了,还要你了解人的家底背景,想着法儿地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你的目的只有钱。”秦佳阳的眸子平静又可怕,他拍了拍许河周的肩膀,“河周,你还小,我才有足够的耐心训你,心要稳,要沉,才能成事。我让你收账就是把这些全部都要干得漂亮。”
“苏承祥还差十万。你和你王哥去看看,正好跟着去学学。”
当时的许河周就是那样,带着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和不知者无畏的好奇心,他甚至没有想过要退出,在探索到一个比他更高阶级的存在之后,他的眼里只有盲目的追随,大概还夹杂着一股莫名的伤感和失落,但随之也被别人充满恐惧的眼神带来的成就感一把抹去。
许河周亲眼见到苏承祥在寂静的地下车库里被人按住手掌,那柄锋利的刀在惨白的灯光下刺痛着他的眼睛,伴随着惨痛的哀嚎和暗红的鲜血。那样的景象让许河周像一个严重的晕车一族一样几欲作呕,他甚至不愿再看,却被王林昭按着肩膀,逼着直视这样的血腥场面。
“许河周,这是你一定要做到的,”王林昭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格外有分量,那句话的意思是他不仅要做一个容得了杀戮的旁观者,还得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不过,秦佳阳和王林昭教得那些,至少在现在,许河周还没派上用场……
在许河周管辖区内大多人欠钱不多,被许河周匪里匪气的外表和故作深沉的险恶镇住的不在少数,所以还没等到许河周实行后面几步,他们就东拼西凑地把钱还了上来。许河周也乐得轻松,闲暇之余,重操旧业,抢一些倒霉鬼的钱。
秦佳阳对他的行为默许了,有时候默许不是放纵是失望,是对他没有野心和决断的失望。许河周知道秦佳阳名下资产不在少数,那些见不得光的灰色地带,他却从来没有带自己涉足过。
现在的秦佳阳虽然依旧眼神锐利,杀伐果断,但担了这么多年的担子,他终究呈现出了步入中年的疲态和麻木,他需要有新的力量倾注到自己不愿舍弃的事业里,只是许河周绝非最佳选择。
其实黄赌毒哪一样和钱分得开,只要秦佳阳想,很多在许河周眼里欠钱不多的存在都可以成倍翻涨成他从没见过的的大笔数额,秦佳阳用了几年的时间来试探他或者说是引导他,但许河周只是够忠心,他不够贪也不够狠……
“老板,这是西城会所那边提上来的报表。”王林昭恭恭敬敬地放在桌面一侧,等待秦佳阳查阅。
“才刚开的会所,盈利还不错,现在是谁在管着?”秦佳阳随手翻了翻,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是超子,他向来老实,也真的把会所当个正经生意去干,所以……”
“换个人吧。”王林昭理解了他的用意,点了点头。
“其实确实该换了。您有没有想过让许河周过去?”
秦佳阳揉了揉眉心,“你觉得呢?”
“最近西城会所不太平,直桥街那些老滑头一直在挑事儿,存心和我们过不去,想要混得开,西城得留着。超子他,始终只是个生意人,镇不住场子。许河周少说歹说这么些年了,也该给他转转业了吧。”
秦佳阳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许河周的动向,许河周倒是也沉得住,收账对他来说不是保底的饭碗,出了事,他大概也没什么危机感。
“这是最后一次。要是他做不好……也不用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