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一条大河,河水是昏黄色。河的两岸遍地开着,朱红色的花。美艳绝伦,不可一世。勾魂摄魄却难以让人心生欢喜,始终抱含芥蒂。河上有一道哑黑的桥,桥端站着一个老妇人。我望向她时,她也见着了我。她向我招手,我不愿向前,却不得不向前。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它一步一步向老妇人走去,剩百步…五十…”
猛的睁开眼。
是一屋木制的壁面,房梁上的几道横木,早已被烟熏成黑色。木屋的角落处,立着一柜书橱以及一张方木桌。而在屋子中央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正在熬制着汤药,用一口黑色的小锅。火焰烧灼着枯木柴,时有不安分的火星从团焰中迸出,又殆尽在空气。火光似乎小了些,男子见状,向火堆中加入了些许柴火。
大牛想起身,却动弹不能。刚准备躺起,又不得已乏力的溃躺下,震散了些,床榻上的灰尘。男子听闻声响,从桌上取了张小碗,盛了些汤药。转过身,向大牛走去,而后坐在床榻边,用勺子舀起一小勺,递到大牛的嘴边。
大牛有些疑惑和谨慎,迟迟没有饮下。“喝了吧。恢复身体的药,没有毒。”男子如是着说,并自己捧起药碗抿了一小口。大牛见着,这才允意的下口,将汤药饮下,一勺又一勺。很快便见了底。
男子起身,回到了方才的小木凳上,用长勺搅了搅黑锅中汤药,又盛了一碗。“傍晚时,见你倒在了树丛中,浑身是伤。我便将你带了回来。”他不紧不慢的起身。“你,是从山上小村庄跑下来的孩子?”坐在了床塌,用勺子轻轻舀起一勺,并吹了吹气。
大牛听闻,突然浑身颤抖了起来,是愤怒,哀怨,也夹杂着一些恐惧。“没事了,山贼们都走了。”男子放下了药碗,抚慰着大牛。不久,便停止颤动。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又重新端起药碗,把药勺喂向大牛。“我…叫大牛。”大牛喝下汤药,又突然高声的说“不…我不是大牛…大牛他已经死了!他应该死在那一滩血泊中!他是个废物!爸妈被山贼杀死…他却只能在地室的木板下…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是个废物…咳咳…”大牛力竭声嘶,却仍旧在悲着“他答应好要娶小美的…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赶到现场时,小美已经死了!身子被贼人糟蹋…她那么爱笑的姑娘…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大牛说着,眼泪喷涌而出,像连绵的春雨,怎么也止不住。他仍然在哽咽的呢喃着“大牛…死了…大牛…死了。”
“是!大牛死了!”男子有些愤怒。“但是,你没有死!你死了,谁给大牛的爸妈报仇!谁给那小美报仇!”
“我救你,是因为你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只会哭哭啼啼嚷嚷着的废物。”男子又怒斥道。
大牛听罢,抽咽声逐渐变小,消失。他呆木的望着天花板,那几柱房梁,在边角处,一只蜘蛛悄然的结着网,一根一根,不一会儿,就织好了一整张。它藏匿在暗处,着猎物的上钩。
“天这么晚了,该睡觉了。”男子冷声的说。随即吹掉了桌上的烛火,用土灰扑灭了燃烧的柴火。又从橱中取出一套被褥摊在地上,躺下,侧身过去。
大牛仍然望着天花板,借着月光。一只倒霉的蛾子迎面扑上了那言实的蛛网,暗处的蜘蛛迅即而来,用蛛丝将蛾子裹住,密匝的蛛网,将蛾子完全包裹进去。初时,还能见着那蛛丝茧的跃动,应是那白蛾,不甘死去的挣扎。不久就停止,它死了,不会有人救它。而蜘蛛,饱餐后,又藏匿于暗处,着新的猎物入网。
大牛闭上了眼,这一次,那把环刀没有出现。
次日。大牛醒来,他尽力的舒展身体,原本麻木的四肢,已可以使上些许力气。他撑住双手,将身子坐靠在床塌上。却发现那男子竟已不见踪影。他缓缓的站立而起,行了个趔趄。推开了小木屋的门。
“嘶——”强烈的日光照在大牛脸上,不由得冷嘘。好一会儿才适应这强光,大牛看着,那男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是一本正翻开着的书,他正在认真的读着。
“先…生。”大牛生疏的叫道。男子没有回应,似乎沉浸在书中。“先生,我想好了。我要好好活下去,我要报仇。我要把那些山贼们,一个不留的铲除。”
“杀死。”大牛目泛凶冷的补充。
他已经没有退路,身后堆满尸骨。不负重向前,便只能融归于血海。
男子顿了顿。放下手中的书页,看着大牛。大牛目光坚毅,昭示着果决。
“你的眼神,像极了我的一位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