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知罪。”
我已无后顾,亲人眷属皆化为枯骨,便与他对峙起来。“那县令府公子仰仗位高权重,强取我家中小妹,又残杀我父母,他便能逍遥法外。那我仰仗武功高强,以己之牙还以于他,为何我便要伏法知罪?”
“执迷不悟。”扶溪怒斥着我。
“我执迷不悟?我父母亡于官兵刀刃之下时,可有人来将那刽子手绳之以法?我小妹不堪蜚语,力守贞洁咬舌自尽时,可有人来为她讨一个公道?是否只有你们这些高官的性命才是性命,我等平民的性命便是草芥?我拼命习武,终将大仇得报,不愧子孝,不愧大义。我何错之有?何罪之有?”我咆哮着公堂,但公堂中只有我的声响,他们皆漠然看向我,如同看一只待宰的牲畜。
“你只是秉持着以仇恨为基的抚心理由,把他人之血作为宣泄自我悲愤的出口尔。有仇,可以报,若你只杀那祸首公子一人,本州牧自然不会为难与你,但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将那县令府屠杀成血海。你这番行径与他有何异处?你这般的杀人魔头,本官为何不治你?”扶溪呵斥。
“蛇鼠成群尔,其子如此纨绔,亲上怎会为善?必然是贪官污吏,已己之私为上的小人。我为民除害,理应受褒奖,何来罪状!”
扶溪冷笑,将案上的纸折打开,高声念道:“高清哲,席城县令,自上任来席城一派祥和,民安城兴,几无罪案。待民如子,常微服走访慰问,关照底层。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府上罕见奢物。这般清官若是民害,你是在侮我大秦朝吏无一廉政吗?”
“惺惺作态的表象功夫罢了,谁知他…”我已有些信许,但心头坚守着自我,不愿相信。
“你可知晓高清哲死讯遍布后,全席城人皆披麻戴孝,白衣素行,整整七日有余?他恪尽职守,才疏忽对子管教,这算是他仅有的一道污点。原本下月他便可升迁进州都,可天不尽人意他们一家全丧命于你这暴徒之手。”
“不…这不可能…我…我…”我已然深信了,声音含带着颤意,我不愿相信真相,不愿相信自己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编织的数多安心的谎言,在事实面前土崩瓦解。
“宣,犯人周迟罪恶滔天,屠杀焚烧席城县令府上数十余人,按大秦律法,当斩。”扶溪威严之声如洪雷,字字铿锵的诛在我心上。
我面如死灰,已然无生意。
“关押入牢,次日执行。退堂。”
…
我被关入了牢内,那里阴暗、潮湿、沉闷且压抑。我不再言语的面向壁面,上有求生的人凿出的白痕,还有用血书下的遗语,模糊的快看不清。我躺下,便这样死去吧,我想。
“吱——”牢门被打开而来。我坐起望了过去,是扶溪大人。我垂下头,不敢正视于他。
“你是否已晓己罪?”扶溪褪去朝堂上的威严,反是有些亲切着问。
我缄默着不语,将死之人惜字如金。
“罢了罢了,只是被仇怨蒙了眼的可怜人。”扶溪叹气着,似是生了恻隐。“或许…他会和他胃口?”扶溪小声自语。
“想活下去吗?”扶溪问我。
我摇头,我知自己是恶人,便是他人可谅知我,可我难逃自我的埋汰与谴责。可我又畏惧死去,无颜见父母,我这般恶举,定将下往地狱。我又点了点头。
“我希望你不会再举刀。”他说着。“去煞州吧,去渭河。发挥你的武力,不要用来杀人了。”
我难以相信的看向他,他也看着我,目光没有狡黠,只是纯澈。
“走吧。”他又说了一遍。
我颤抖着站起,向牢门外走去,牢头、卒吏,似是习以为常,不曾留住我。我暗自立誓,此生不再举刀。我回头望了望那白色的身影,哪怕身处沉闷凝滞的大牢,他仍是仙风道骨般的,伟岸、飘渺。
我来到了渭河,开了一家小武馆,后来逐渐壮大,便有了如今的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