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妹妹？”男孩瞪了一下眼，诧异地追问：“你家不就你一个吗？哪来的弟弟妹妹？”

    韩修重重地拍实雪人，细细地修饰边边角角，然后还把上面的手痕一一抚平，“快了，我就快有了。”

    韩修站起来，仰着头，睁着雪亮雪亮的眼睛，兴奋得溢于言表，“爸爸说，妈妈正在把肚子变成小孩，很快他就可以出来跟我玩了。”

    韩修又跃跃欲试地拳了拳小手，嘴巴呼哧着白气，脸蛋扑红扑红的，激动的样子煞是可爱漂亮。

    男孩于心不忍，捏了捏他的脸蛋，煞有介事地叹口气，“韩修，别想了。我妈说，你妈大出血，小孩保不住。现在他们忙来忙去，只是在抢救你妈。”

    韩修惊愣了一下，随后，就满眼狰出暴怒，恶狠狠地推了一把男孩，“你胡说！爸爸说，妈妈正在变小孩！你胡说！”

    男孩被推了个趔趄，手里的巧克力都飞出去了，非常生气，“胡说的是你爸，你推我干什么！”

    “是你、是你!我妈妈没事，小孩也没事！你胡说！你胡说！”韩修指着男孩跺脚急道。

    男孩也被惹急了，上去怼了一把，“你爸才胡说！我妈说了，你妈也活不过今晚，小孩跟大人都得死，以后你就是个没妈的娃！再也没人教你拉小提琴！让你得意！”

    韩修被那一下掼倒在地，顺手抓起旁边的雪朝男生身上砸去，“骗子！骗子！我妈妈好好的！我妈妈好好的！”说着，两只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不一会儿，就倏地泻成了泪珠，怎么都止不住。

    男孩一下子吓懵了，慌忙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发现，赶紧转身逃跑，边跑边骂骂咧咧着：“你才是骗子，你们韩家人才是骗子，你们韩家人从以前就爱胡言乱语，村上的人都知道……”

    韩修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夺路跑进家门，进父母房间一刻，里面的大人却恰巧迎面走出来，他们各个神情不安，脚步慌忙，嘴里还神神叨叨说着什么，韩修跌跌撞撞了半天才进了房间。

    里面，妈妈靠着床头板半躺着，肚子还是原来鼓鼓的样子，爸爸坐在床边，温柔地抚摸妈妈的头，眼里全是的温柔与疼惜着。

    “修儿，来、快过来，”爸爸招了招手，“过来看看妈妈。”

    韩修没说话，跑过去抱住妈妈胳膊，用脑袋一下一下蹭着。

    妈妈用另一只手勾过他眼角的泪，温柔地笑着：“吓到修儿了，是吧？”

    韩修还是没有说话。

    “修儿，妈妈没事，小孩子也没事，修儿别怕。”妈妈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修儿，妈妈给你变个小妹妹，好不好？”

    韩修昂起头，迷茫地看着妈妈。

    妈妈清宁一笑，摩挲着他的脸蛋：“不过呢，她要久一点才能出来，不然就不漂亮了。”

    韩修点点头，红着眼睛，一本正经地呜咽说：“修儿喜欢妹妹，修儿喜欢漂亮的妹妹，修儿有了妹妹，一定不让她受一点儿伤害，而且永远把她放在比自己还重要的位置上。”

    爸爸忧忧一笑，把韩修抱在腿上，用力地搂着，就好像是在诀别一样。

    那会儿过了不久，爷爷就带人把妈妈接进了韩家宗宅，再过了三个月，妹妹出生了，爸爸妈妈死了，再过了一个月，宗宅的人全被赶了出去。

    之后，妹妹一直由爷爷抚养，他不允许妹妹出门，不允许妹妹上学，不允许妹妹接触外人，即使是他，也只能在每月的十五号见一次。

    每次见面，妹妹就会缠着他，或耍赖，或卖萌，或聪明商量，或机智诱导，最终总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拉小提琴。

    每每这时，他就会给她拉贝多芬的《月光奏明曲》。

    韩修不知道这样的事如何解释，才不会显得荒诞可笑。

    韩修平静地说：“妈妈怀你时很高兴，她想要你这个孩子，不论你是男是女。当时1993年，正是计划生育严格管制的时候，为了你，家里还交了四千块钱的罚款。父亲是裁缝，母亲是小学教师，一个月工资加起来还不到四十块，咱们家是你出生前六年建的，下来也才三千块，所以，你可是爸妈排除万难、用一套房子换来的，是咱家的掌上明珠。梧桐，你才是韩家真正的继承人，这点你根本不需要怀疑。”

    韩芝笯顿了顿，抬起眼睑，迷惘地看着他。

    韩修深呼吸一下，调整好心态，然后一顿一缓道：“爷爷去世前跟我说……你看到的那些东西……他也能看到……”

    韩芝笯猛吸入一口寒气，盈盈的眼眸立即罩上了一层氤氲朦胧。

    韩修又继续说：“梧桐，不管村上的人怎样，你就是梧桐，就是韩芝笯，就是我韩修的妹妹。你的世界再光怪陆离，外人的目光再挑剔排斥，你的身份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我韩修的妹妹。”

    韩芝笯哽噎了一声，抱住兄长的腰，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用力地磨蹭，呜咽道：“哥……就这样，你都没不要我……真的是亲哥……”

    “可不是嘛……”韩修也搂住妹妹，无限怜惜地抚摸她的头，“梧桐，哥哥需要你……哥哥已经是孤儿了……别再让哥哥更孤独了……”

    韩芝笯缩在兄长怀里，重重地点着头。

    韩芝笯觉得，比起自己另类的体质，这个身份才是最重要的；比起遗忘的记忆，现在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比起以前的自己，现在的梧桐才是最重要的。

    异类就异类吧……至少还有兄长待她作常人。

    忘了就忘了吧……至少还有现在供她记忆。

    过去了就过去吧……至少她还有未来。

    “这不公平！”

    突然，一声怒吼从身后传过来——

    韩芝笯转身看过去，永琪正在结缕草妖、腐精、污容妖的禁锢下挣扎。

    彤也咬着他的腿，死死地牵制。

    “怎么了？”韩修看到那只突然蹿出来并且行为诡异的红狐狸，深深地皱起了眉。

    “不过是一只窃居人世的发笄，凭什么她可以得到那么多人的庇护，我却不能！老天爷你是瞎了眼吗！我当年为国家、为父兄苦心孤诣、奔走呼号，做得岂是这种低贱魂魄可比的，为什么反而要我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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