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鹏眸眼闪过惊异,但仍是面不改色,“莫不是吾给了你接触肃慎安的机会,你何来七魄之性,生命之寿,若不是此,你怎受她青睐,得到这侍神之名、俐伽棍术、射御之法!”
“附身肃慎安是你强加于我!追随主上是吾属意,但却不曾想过跟你合污、去害人!”梧桐戟刚怒目,一把角弓张得遒劲圆满。
金鹏嗤之以鼻,“幻无七性,方化万千,文曲有心,唯欲趋之。你没有取肃慎安而代之之心,怎会幻化得那般逼真,令她也难辨真伪,陷落计中。”
梧桐被这三言两语戳中敏感,激得一时气血翻涌,大喝起来更甚张弓,双眸里的颜色在黢黑与嫣紫间迅速闪换,在最后定格成酽酽紫黑时放弦射箭。
“嘭”地一声,绷至极限的弓弦突然松弛,整个夜空都回荡着它铿锵的回音,连金鹏都有些惊诧她纤细柔弱的身体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那枝箭矢不偏不倚,正对金鹏的心口,如果是怼上别人,那对方必死无疑,但金鹏丝毫不为所动,反而逆方向奔袭过来,扬起左手随意一挡,便将箭矢稳稳地夹在了两指之间。
“不过是个虚无灵质,莫以为附身过肃慎安,就真的能射出楛矢石砮!”他冷声不屑道,然后挥手横掷,长箭又原路返回,从射出来的地方插上金色屏障。
他脚下的攻势,仍丝毫不减。
青铜实物与屏障法力彼此销摩,迸出黧黑色的光屑,二者皆互不相让,很快,箭镞被磨平了一半,屏障也被砥砺出了洞隙。
梧桐还未反应过来,长箭穿过洞隙,飞射过来,同时,屏障因为不堪重负,再一次蹦碎——
梧桐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箭镞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时,她体内的七窍玲珑心兀自漏跳一拍,竟从中升起迥然不同却相生相克的力量,顺着七经八脉贯通细枝末节,接着,她身形一缈,青烟一般闪躲无痕。
梧桐心下惊诧,却顾不及思忖,急忙再次张弓满月,朝缠绞端木悦的树根射去一箭,然后销去角弓,纵身接住因法力不支而跌落的琵琶。
玉石琵琶再次张开屏障,只是,比起前几次变小了很多。
另一方面,箭簇擦破缠绞端木悦的树根,迫使它们受疼松弛,露出一些狭窄的空隙。端木悦没有意识,就任凭身体在重力之下窸窣坠落。
树皮枝杈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伤出斑驳血痕。
墨姬与屏障的距离本已间不容发,但金鹏当机立断,旋踵收势,在梧桐作出去救端木悦的动作前,飞身回到梧桐树旁,挥剑斩断树根,一手钳住端木悦的脖子。
梧桐知“声东击西”的意图被识破,不由忐忑,自乱了阵脚,端木悦也因此疼得清醒过来。她勉强攀住那只铁血手腕,半阖眼眸,弥留而又不依不挠地看着对方,“爸、爸……妈妈……你、答应……过的……我偷来‘天蒙居血’……你复活爸爸妈妈……”
梧桐看了眼地上隐约散落的白色布屑,略微推敲便明白了前因后果,“悦儿,你被骗了!寿命将尽,肉体渐趋腐化,魂魄渐至蒙鸿,人死之时,两者阴阳相隔,存于不同世界。既异世相隔,便为迥然之物,怎可再重归一体?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就是这般道理。你如何就是不相信先生?你是吾挚友,又是吾学生,若有办法,上穷碧落下黄泉,吾也会全力以赴,岂会坐视不理。”
端木悦滑过眼眸,艰难地瞥向被金色圆球罩住的人,泪眼婆娑:“你的心里面只有端木,除了让我善待长者,经营端木,就是日复一日地想端木所想,为端木所为。他们杀了我的父亲,逼死我的母亲,又令我蒙受屈辱,我恨他们。可你却总想着让我继承端木,发扬端木,从来没有切身替我考虑过。我要爸爸妈妈,我要我的血亲家人。”
梧桐愣了愣。
没有没她考虑?
难道她错了?
可是,没有端木,何来她安身立命之所?没有她,怎去延续端木世族香火?
金鹏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收的学生?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被被背叛的理由都如出一辙,现下,汝知道芙蕖当年的感受了吧!”
梧桐埋下头,咬唇剧烈挣扎着。
“砸掉琵琶,”金鹏不容置喙道。
梧桐一惊,抱着三尺玉石琵琶的双手死死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