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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书生 > 金城关 > 第一章 泼烦从早晨开始

第一章 泼烦从早晨开始(第1页)

    不知谁家的鸡公,站在窗外扯着脖子,野声浪调地唱“花儿”。

    黄一鸣眼皮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张了张,又闭上了。他努力地睁 了睁眼皮黏糊似万能胶,眼睑犹如废弃多年锈迹斑斑的军火库铁 门,难以启开,懵懵懂懂感觉抓住了梦的尕手手,款款地抚摸着绵软若绸缎,温润如美玉。咦,这么价希希罕儿,心疼得很哪。他眯着眼睛,那张白凤桃似的圆脸儿,鲜嫩得仿佛一掐就流蜜汁儿,一对骚狐媚眼,状若夜明之珠,熠熠闪烁,绿茵茵的碧翠光泽,神秘而朦脒。

    尕手手妩媚地笑一笑,忽地飞起来,慢慢悠悠地飘浮在半空。他乍手摇膀子,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喉咙里犹如塞了棉絮,怎么也喊不出声来。他猛地往上一蹦,终于抓住她了,粗鲁地把尕手手搂抱在怀里。

    梁小卉睡得迷迷瞪瞪的,猛然被丈夫的胳膊死死箍住,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憋口气,使出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才把他推搡开,一巴掌掮在丈夫脸颊上袁将他从幻境中打回原形来。黄一鸣猛乍乍被惊醒,脸烫烫的,心灼灼的,手痒痒的,顷刻间醒悟了。他仄着耳朵,侧耳听了一会儿,才弄清楚是鸡公在吊嗓子,心里愤然至极,狗X的鸡公, 好端端的一场黄粱美梦,竟然让这鸡巴玩意儿给搅黄了。

    梦是美梦,回味无穷……哎,好梦啊好梦。唉,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连好梦也嫌贫爱富,多年也光顾不了几回的。

    人要么不做梦,要么梦得有趣。有一些梦毕竟还是值得回味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自己活得既泼烦,又孽障,如挨了砖头的狗,脊梁凹陷着,肚皮灰溜溜地挨着地面挪,哀鸣也夹成了新媳妇的屁,纤细如游丝,顺裤腿悄然溜了。

    “你是死人吗?动弹一下! ”梁小卉见丈夫死猪一般躺着不动,大为恼火,骂道,“月婆子养娃哩嘛,热头晒着尻子上了。”黄一鸣没有吱声,在黑暗中摸索了很长一段时间,窸窸索索把衣服穿上,扣子顾不上扣,敞胸露怀,腾的从床上跳下来,脚趾头“吻”到一件硬物上,疼痛风驰电掣般传遍全身。他痛苦不堪地哀嚎一声,“啊呀”,斜倚在床边,嘴里嘘嘘的倒吸凉气儿。

    第一反应是伸出胳膊,用手去拽落地灯的开关绳。“嗯!”梁小卉猛一咳嗽,黄一鸣的手立马像惊蛇般退缩回去,闭气凝神,只好自己委曲求全,让疼痛自我消化。妻子也许本身就是属于夜猫子抑或蝙蝠的,总之在何种情况下都不允许开灯,即使在卧室,这个规定也是不容更改的。

    黄一鸣扶着床,站稳脚跟,强压怒火,回头睃睃妻,恼羞成怒,心里泛起一股腻味。想当初,自己的眼窝让鸡屎糊了,贪图享受,追求虚荣,娶了个老干部家的千金为妻。没曾想到她缝补浆洗,从不上手,煎炸烹调,样样不通,况且她不是唐王的升平公主,自己也没有郭暧的胆量,老爹更不是汾阳王郭子仪,《打金枝》未上演便夭折了。

    有人戏说,城乡男人,大相径庭:乡里男人是牛,走着耕地,卧着吃料,身乏体累,心情却是格外舒坦的。城里男人是驴,即使拉完磨了,身疲心惫,还要自个寻觅草料,日子过得窝窝囊囊的。乡里男人大口吃肉,咀嚼脆响,三五丈外亦闻其声。洋芋煮烤均可,大豆油炸也行,百米外能听见嘎巴声。喝酒小杯儿嫌太泼烦,对着酒瓶吹喇叭最豪爽。喝到兴处,也说张家的媳妇大腿儿白,王家的婆姨眉眼儿正,县剧团的女角儿,永远是梦中情人。城里男人住的楼愈来愈高,心灵深处愈来愈空虚,穿着硬底牛皮鞋,行走的是黑狗屎般的柏油马路,浮躁随之缠身,状若牛皮癖,久治不愈。出门便坐车,下车就骂娘,抱怨公交车太多,憎恨的士计价器蹦得贼快,斥责中巴尾气呛人,咒骂坐“霸王车”的都是乌龟王八蛋 ……唉,我咋就瞅下这么个猪婆娘,“懒馋尖刁妖”,五毒倶全,抑或这就是命?!

    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黄一鸣一思考,老婆就发怒。

    他后悔娶得不是好媳妇,而是母老虎……胡思乱想,挺郁闷的,想久了,脖子有点酸困。他努力伸直胳膊,将双手撑在椅子背上,背微弓,把僵直的脖颈缓缓扭转,“呜呜”了几声。妇人睁开眼,讥讽道:“嗨嗨嗨,学侯跃文,成狼精呀! ”

    黄一鸣心里叫起来:“咦!你屁本事没有,挖擦人倒有一套的。”他暗里攥紧拳头,脑子里朝妻击一猛拳。妇人又闭上眼,似乎晕过去了。他傻傻地站在床前,默默无语,仿佛与遗体告别,任滚滚怒潮在胸襟中翻腾激荡,却未从愤怒中衍生些许哀思,行三鞠躬,呆立了几秒钟,就把儿子从被窝里拽出来,自己先去了卫生间。

    儿子睡得迷迷瞪瞪,半睁着眼,环视一圈,又扑在被子上,继续睡去。清晨的回笼觉是温馨的,尤其是对一个刚步人校园的小学生,更是恋恋不舍和弥足珍贵的。一日忙碌在于晨。清晨的时光是宝贵的,尤其是对一位学生家长而言,忙忙碌碌,不亚于一场速战速决的歼灭战。黄一鸣从厕所返回,又看见儿子软绵绵团曲成死狗样儿,登时怒了,猛搡几把,小亮哼哼唧唧的,来回扭动着身子,依然不挪窝。他抡圆胳膊,将巴掌狠狠地拍在儿子尻蛋上。小亮猛然惊醒,号啕大哭。梁小卉蓦地翻身下床,从里屋冲出来。小亮泪水涟涟,极委屈的样子: “妈,爸他不讲理,打我。”

    妇人左手叉腰,右手点点戳戳,指着丈夫的面门,杏目圆睁,若不是眼睫毛忠于职守,竭力拦截,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你你你,黄一鸣,法西斯! ”小亮应声附和道:“盖世太保,宪兵队。”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逐渐被世人淡忘时,母亲河上游的金城关下,有一鼻涕未干的乳臭小儿,却能痛说世界人类社会中的苦难史,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精神可嘉,功莫大焉。尽管他挖苦的是自己的父亲,而且是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这就有了追寻其源头的意味。黄一鸣扪心自问,你为何不身居高位抑或富贵之身? 一介草民,恨只恨自己没有话语权啊!唉……假如世界为之澄明,他一定会向二战中的战败之国政府,推荐自成一家寓教育于乐持之以恒的成功经验,从小处着眼,从大局出发,使他们的孝子贤孙们虔诚地向世界人民道歉,三复斯言,屈膝跪拜,向军国主义曾经铁蹄蹂躏过的中国人民和世界各国人民忏悔的。唉、唉……痴人妄想,白日做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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