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端坐在皇后左下首，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在想什么。良妃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个个秀女，看着她们年轻的脸蛋，似嫉妒，又似惋惜。皇后头戴凤冠坐在御座右侧，面色肃然。楚彻的位置还是空的，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到来。

    韩静璇估计他还要有一阵子才下朝，无聊地收起扇子。又等了会儿，终于传来内侍长长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像被风吹过的草地，殿中的秀女们纷纷敛容低头。皇后露出笑容，举止大方地步下御阶，三妃跟在她身后一同迎驾。

    皇后带头恭敬跪下，身后的所有的人亦是如此。众秀女不敢抬头，只能用余光去瞥皇帝隐在了帝冕后的面容。

    韩静璇含笑看着楚彻走近，口中跟随皇后同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秀女更是不敢息慢，纷纷跟着三呼万岁。

    楚彻亲手扶起皇后，含笑道：“净儿辛苦了。”这一举动令秀女们交换眼色，帝后恩爱，她们能出头的机会就更少了。

    “这些都是臣妾分内之事。”被楚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唤小字，皇后面上微微一红。

    楚彻一笑，同她携手走上御座，三妃也跟着回到座位上，他再抬手，秀女们才能起身。

    皇后笑道，“皇上，臣妾已经同贤、良、煦三位妹妹远出了留下的秀女，现在得由皇上做最后的定夺了。”

    楚彻目光温和地扫了底下一眼，众人皆不敢抬头，有人已经羞红了脸，只有一人迟疑了一下，随即抬头与他对视。

    楚彻多看了她两眼，很快移开视线，扭头对皇后笑道：“净儿直接定下也无妨。”

    皇后轻声道：“这都是祖宗留下的规矩，臣妾不敢越矩，皇上也不该这样偷懒，臣妾可是拉着三位妹妹认真忙活了好几日。”

    楚彻勾起唇，目光转向右手边的韩静璇。韩静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不是，这些可不简简单单是美人，也是臣妾们的心意，皇上快挑挑吧。”

    帝冕后看不清他的表情，韩静璇只觉得他眼中笑意更加深了，不知怎么的，自己说这话时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可被他这样看着，竟隐隐有些心虚。

    楚彻拍了拍皇后的手，又与良妃对视一眼，吩咐道：“张顺安，念！”

    伺立一旁的张顺安从锦盒里取出早就拟好的圣旨，高声念出早就拟定的中选秀女的位份，从位份最高的开始念起，嫔一人，良媛两人，才人六人，还有两三位选侍，再有就是分配到各宫各局做女官。

    令韩静璇意外的是，秀女中家世最好，心高气傲的何蕊姬位分并非最好，最高的反而是不怎么引人注目的龙渊阁房学士之女房筱雅，不仅被封为嫔，更是被赐封号“兰”。何蕊姬被赐封为良媛，没有封号。

    韩静璇坐在御阶之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底下秀女们脸上的表情。

    房筱雅含羞低头，接过楚彻亲赐的如意，深深拜下。何蕊姬眼中隐约含了泪花，看着一步之遥的楚彻……

    韩静璇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讥讽，她想明白了，楚彻不会再轻易让何氏的女子有机会影响后宫。何太后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如此不单单是赔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更是她与楚彻本就残破的关系更加脆弱。再者说，就算何蕊姬不姓何，以楚彻的眼光，他并不喜欢这般高傲张扬的女子，倒是房筱雅这样的更容易让他觉得温婉可人。

    楚彻赐封完，坐回御座之上，张顺安又拿出另一份准备好的圣旨，念起冗长的训诫。直到日上三竿，这场选秀赐封这才宣告结束。

    皇后正要领着三妃与众秀女退下，楚彻忽地开口:“净儿先带她们回去各自安顿，璇儿与朕一道去御花园散散吧。”

    皇后一怔，随即善解人意地笑了起来，“是，皇上这几日日理万机，早该去散散心了。

    说着，她便识趣地退下。楚彻握着韩静璇的手，帝冕之后，他的脸上带着一抹调笑，轻声问道：“你方才是吃醋了？”

    韩静璇的手被他握在掌中，挣脱不得，左右一看，殿中一干人早就退得干干净净，不由脸上飞起红霞，美眸流转，横了他一眼，“臣妾可没那样的胆子。”

    “怎地没有？”楚彻拉着她的手，坐回御座上，空荡荡的大殿只有他们，张顺安站在御阶下，面朝门，似乎听不见帝妃二人的打趣声。

    韩静璇顺势坐在御座上，身下似还带着皇后方才的温度，心中忽地涌起一股说不清也道不分明的感触，她幽幽一叹，“只闻新人笑，谁见旧人哭呢。”

    楚彻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珠玉相撞之声传来，他已褪下头上的沉重的帝冕，露出清俊的面容来，他的面上竟隐约有惆怅，许久，他才淡淡地说道：“皇考当年很宠爱母后，每次晋她的位分都是今天这样的排场。”

    韩静璇心头一颤，她看着他的眉眼，何太后于他就是心中的一道跨不过的心结，每每提起，她才真正觉得他是个人，那样的微笑下藏着一颗寂寥的心。

    “皇上……”她不由回握了他的手，楚彻扭头一笑，“不知怎么的，朕一日日站得越高，成就越大，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

    “罢了，不提这个，走吧。外面日头甚好，你陪着朕走走散散。”他岔开话题，面上又恢复惯有的笑容。

    太阳果然已升了老高，韩静璇撇开心中杂念，含笑依在他身边与他携手走出储秀宫。刚出殿外，她忽地瞥到一道身影，她正要再看时，那身影却已不见。

    楚彻握着她的手，慢慢向御花园走去。储秀宫离御花园并不近，但两人一路说，一路走，也没觉得路远。

    到了御花园，韩静璇走得香汗淋漓，楚彻见她面颊嫣红，额上碎发被香汗打湿，不由停下脚步，微微一笑，“许久不曾去那亭子看看了，今日刚好有空，要不去那边喝一盏茶，下一局棋？”

    韩静璇忽地想起以前她刚入宫时两人幽会时的亭子，脸更红了。正要说话，忽地身后有一侍卫怒喝:“是谁！鬼鬼祟祟跟着皇上！”

    他的声音很大，跟在楚彻身后的侍卫们一听，纷纷“刷”地抽出腰间刀剑，顿时刀光凌乱。楚彻下意识搂着韩静璇，看向声音来处，那出声的侍卫已经把跟踪之人从草丛之后揪出，重重抛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