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秀之地非无妖异诡谲,昌平盛世亦不乏恶祟之物。
仙山庇佑,镇压邪灵,一方水土方得安宁。
传闻,若遇妖鬼作祟邪气缠身,可去仙山求一条长缨。
自会有人取了那祈缨者的血,在长缨上画一道符,系在无鼎钟下。
那十二鼎钟,不敲,自响。
血气中的邪气怨气越是深重,无鼎钟的声音也就越发的洪大悲鸣。
而仙山上的修灵者若是解了这长缨,便须解其之难,遂人之愿。
消了邪物,解救了祈缨者,那长缨便是功勋。
若是消了邪物之前,祈缨者便死不瞑目,那长缨便会自焚为烬。而解了长缨的修灵者,手臂上便会多出一道刺目的烬痕。
“解不得!良语,快放手!”
那是个低沉苍凉的声音,正用力的嘶吼着。
是谁?她这又是在哪儿?
孟良语恍恍惚惚的,抬眼便见到一鼎大钟。那钟响彻了云天,像是什么东西在嘶吼长鸣。
钟下系了根暗红色长缨,她伸手要去碰,身后的人喊得愈发的撕心裂肺了。
那声音很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想转回去看看,脸却怎么也不受控制,双手也一直在颤抖着朝那长缨伸去。
“良语——!”
身后那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目眦尽裂。
她猛然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是她十三岁的时候。
身后那人是她爹。
而她,解了根不能解的长缨。
“爹!”孟良语猛地喊了一声。
可一眨眼,周身的一切却都变了。没有什么无鼎钟,也没有什么长缨。
只是……一个普通的茶摊。
孟良语花了几息时间,才好了自己泛红的双眼。
不过是个梦罢了。孟良语,你爹已经死了,四年前就死了。
可是她……却是很久,都没梦见过父亲了。
挤了挤酸胀的眼睛,又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了些。
“姑娘面色苍白,可是有恙?”她抬了抬眼皮,见是个小厮。
她故作自若的端起茶抿了一口,摇了摇头。
那小厮又问,“可需些吃食?”
孟良语又摇头。
“那——”
“我什么都不要。”
那小厮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走了,心里骂道,要不是见你穿戴的像个贵人,鬼才懒得搭理你,谁知道竟是个不拔毛的。
孟良语看着确实像个贵客。
一身红衣,黑发用红色的发带高高束起,倒是张扬;一人出行,眉间却毫无怯懦之色,定是不凡。
做生意的见着了这样一个“看上去就有身份”的人,自是要喜上眉梢的迎上去客套的。
可他却是看错了人。与其在孟良语这儿浪费时间,倒不如去巴结邻桌那大小姐,穿的虽朴素,可举手投足却尽是名门闺秀的风范。
孟良语转头瞥了一眼,几乎是瞬间就笑开了。
她招了招手,“欸,小哥儿!打听个事儿!”
小厮怏怏的回了头,却见她手上颠着一串儿铜钱,顿时就眉开眼笑了。
那小厮低了头将铜钱一收,谄媚的笑道:“何事?您尽管问!”
“我来找个人。”
“何人?您尽管说!”
孟良语轻飘飘的瞥过去,唇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
“那你倒是说说,来这儿的人,都是找谁来的?”
那小厮鬼灵精怪的笑了一声,尖着嗓子道:“往前不出一里地,便是那东郊竹林!”
孟良语又眯了眯眼,笑道:“哦?那东郊竹林里可是有高人?”
小厮仰起头,叉着腰,神气十足:
“逸才惊风,言三少!”
好像那言三公子是他大哥似的。
孟良语还没来得及笑,就瞥见隔壁桌子那大小姐反常的举动。
死死的捏着茶杯,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面上还露着明显的愠色。
看起来是下一秒就要将那杯子摔碎在这里了。
不过……生气?她生的哪门子气?
孟良语八卦心上头,很是想笑眯眯的打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