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莲走出船舱,脸上的燥意被冷风一吹,温度迅速下降。
越是临近北方,这西北风刮的越是猛烈,吹到脸上仿佛冰冷的刀面在拍击一样。掌舵人已经派遣十几个船工在前面的河面凿冰,见苏锦莲过来,连忙行礼。
她刚穿越到这个王朝时除了生活用品外最不习惯的就是别人动不动给自己行礼,现在却已经见的惯了:“前面冰封了多远?”
“回苏小姐的话,只有一小段,正让人在凿开,大概一个时辰后就能通行。”
掌舵人略带谄媚的笑容让她不是很舒服,点点头又往船边走去。凿冰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让她也没办法再回去睡个回笼觉,若是回去闷着也无甚意思,还不如就在此处看看难得一见的“冰河”。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细碎碎的小雪,好像有一把手将一撮粉尘随风送来。她一直是在南方过,见过的小雪绵绵如织,落到身上却都是化作了水滴,北方的雪比较坚实,落下来便是被风四处吹散,没有太阳的强光照耀几天,也绝不会融化。
她闭上眼睛,那些粉尘便纷纷落到了她的眼角眉梢上,风刮得再猛烈,漆黑如墨的秀发上便也沾满了雪花。
她心念一动,忽然跑到了季临房间的窗子前。他的桌案上摆着一只小炉子,正冒着腾腾热气,隔着白烟袅袅正好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她的如花笑颜。她伸出手来似邀请状,季临在窗户上用手一比划,连忙又抛下小火炉转身跑了出来。
“我在宁江那边长大,虽然有雪,却没见过这样的鹅毛大雪。”
雪势逐渐增大,她伸手接住一片片落下的雪花,并不是传说中六瓣的形状,而是粒粒分明,在掌心承受不住那样的温度而逐渐融化成水珠。
“京都城年年都有大雪,大雪时而示意着丰收,时而又示意着雪灾。人们每年盼着雪大,又盼着雪别太大。而像我这种在王公府邸里长大的人从不知人间疾苦,小时候年年去观音庙的时候都会祈祷着雪大,后来有一次真的有了雪灾,皇叔便吓唬我说是我求来的,就开始让我去帮难民们送粥送衣,从那以后就难落得清闲了。”
季临靠在船边看向下面那些奋力凿冰的船工,“其实生在皇家,看似坐享富贵荣华,实则也要经受瞬息万变。从起高楼到大厦将倾,不过是几张纸的谋算和几句话的事。平头百姓若不是太苦的,天天也就是计较着个鸡毛蒜皮而已。”
苏锦莲睫毛一颤,抖掉了落在眼睫毛上的雪尘。
“那你喜欢吗?”
“我喜策马扬帆,也爱云开雾散。身在高位自有苦愁缠身,但既是受着天下的景仰,去为他们做做事也不错——那你呢?”
“我此生没什么雄心壮志,只盼着能平平安安度过,家国安稳,无风无浪。此后便周游山河,做个四海为家的看客。”
季临心脏微沉,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他明明显显能感觉到苏锦莲和他在一起时的放松和快乐,但说是爱情,又有些唐突和为时过早。
他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对女孩子动心,甚至都不需要再三确定心意和患得患失,明明白白地就喜欢了。知道林肖玦和苏锦莲的关系后默默忍下,在太后寿辰上见林肖玦口出狂言忍不住去和他唱反调的同时希望之火再次燃起。
可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离苏锦莲很近,有时却又觉得她很远,她明明不是心思重的女子,却又不像被苏王爷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样子。莫不是从林肖玦身上学到了太多,变得太过谨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