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困,林升六点过就从公司离开了,走的时候办公室里正热火朝天,敲击键盘的哒哒声不绝于耳,她心里竟然隐隐升起了股负罪感,她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走得又轻又稳,走出公司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走到日料店打包了一份寿司,快走到车站的时候看到之前的一家便利店改成了花店,她在门口驻足一会儿,走进去买了一束花,心想放在家里应该挺好看。
公交车站已经挤满了刚结束一天工作的上班族们,大部分都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或者手里拿着电脑包。有的人在接电话,说话声音都快吵起来了,还有的人靠着后面的广告牌闭目养神,更多的是两个或三个人凑在一起说话。
林升看了眼不远处的地铁站,估计也是这种盛况,更大概率是有过之而无不及。428路车已经过了三趟,每一趟林升都没挤上去,她已经在人群的簇拥下涌到了最前面,下一趟肯定能上。
林升抱着纸袋,突然有些后悔买这束花,她伸出手摩挲了两下淡黄色的花瓣。
后面出现出一股力量在推她了,她抬起头远远地看了一眼,“428”三个数字从天边的一点零星逐渐清晰,她怕被人挤下去,索性自己走下台阶,化被动为主动,站在路边准备上车。
这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突然从旁边一拐,正正地停在她面前,她还没反应过来,车窗就打开露出了何青泽的脸,“快上车,我送你一段。”
林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了,公交车已经都到了,我坐这个车很方便的。”
后面已经有车开始按喇叭了,何青泽催她:“你快点,这里是公交车站,不能停车的。”
林升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群,气急败坏地打开了车门,这辆车的车身很高,林升几乎是爬上去的。
确认她坐好后,何青泽边开车边说:“我爸妈让我回去吃饭,他们住在郊区,我去的路上正好拐个弯就路过你家,顺路。”
林升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天已经黑了,昏黄色的路灯落下点点光晕,楼房里的亮光一下一下地从她眼前掠过,林升觉得眼皮有点抬不起来。
她说:“我发现你现在都没有以前那么忙了。”
“那当然了,公司慢慢走上正轨,又新招了那么多人,很多事情都可以安排给下面的人。”何青泽说完,半天都没等到林升接话。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人已经睡着了。
车开到林升家的院子里面停下,院子里面很多人,有坐在坝子里高声聊天的老人,还有跑来跑去,嬉笑打闹的小孩。
何青泽默了一会儿,又把车开出去,他开到一条辅路上靠边停下,车旁边的树很大,树叶都快伸到路中间来了。
林升的头靠着窗,怀里还抱着那一袋子的花,他把装花的纸袋子轻轻抽出来放在挡风玻璃前面的台子上,他轻轻唤了一声:“林升,到了。”
林升呼吸平稳,睫毛投下了一层阴影在脸上,嘴唇因为睡觉姿势微微有些嘟着,莹润饱满,就是没半点苏醒的意思。
何青泽啪地一下把车里的灯全关了,打开车门,下车,拿出一根烟点燃。
车旁边是一条绿化带,他盯着半人高的灌木丛吸烟。
一根烟吸完,他重新回到车上,这一次他提高了一点音量:“林升。”
他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铺得满肩的头发,又把手收回来,过了几秒钟,他还是决定再推推她。
何青泽的手很大,他握住林升的手臂,一个手掌就能轻松把她的手臂圈住,他轻轻捏了捏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骨骼的形状脉络,他的手指不受控制一般慢慢地顺着那块凸起,一点点地描出那一侧有些挌手的骨头。
旁边车辆驶过,不知是谁按了一声喇叭,他猛然回神,蓦地收回了手。
好一阵手忙脚乱。
何青泽坐回驾驶室,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干脆打开收音机,找了一个正在放音乐的频道,把音量调小到刚好能听见的程度。
半晌,他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又把音量调大,几经复始后直到最后声音不大不小。
林升醒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艾莉丝乐队主唱涓涓潺潺的声音轻轻流泻,她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一直把这首歌听完才开口:“我好喜欢这个乐队。”
“你醒了?”何青泽被吓了一跳,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表,“你睡了一个多小时,叫都叫不醒。”
林升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不是要去你爸妈家吃饭吗,现在都八点了,是不是去不成了……”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双眼都变成了因为愧疚而升腾起盈盈波痕的委屈狗狗眼。
“今天没去就明天再去吧,反正他们也没指望我真能回去吃饭。”他侧过头看着林升:“那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个饭?”
“我是该好好谢谢你,今天要不是遇到你,这个花都该被挤扁了。”满血复活后的林升看着有点开心,“那我请你去吃阳光姐妹淘。”
“阳光姐妹淘是饭店的名字?”
“就是一家麻辣烫,是一个棚子,特别像电影《阳光姐妹淘》里面的一个场景,所以我就这么称呼它了。”林升重新把安全带扣好,”走吧走吧,就在前面,特别好吃。“
*
林升说的麻辣烫就在距离开车两分钟的路程外,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红色棚子伫立在广场边,另一边还有一些正在跳广场舞的人,在音乐的映衬下,棚内也变得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