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生的事情很快过去,与平日里会发生的很多事情一样,人们来来走走,或去或留,他就像一颗石头投进大海里,泛起一阵涟漪后便再无波澜。当林升已经可以很轻松地与别人交谈时提起杨广生这人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知道吗,我之前遇到过一个变态。”轻轻带过时,她突然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晚上,林升难得回家得很早。天还将黑不黑,远处的山峰上掩映着一道道橙红色的晚霞,夕阳黄得像一个咸鸭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落。林升突然改变了主意,把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往外走了几步。她四处看了看,找到一张没人坐的凳子,朝着红霞的方向坐下来,准备等天黑透了再回去。
院子里其实是有些嘈杂的,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安详。处理菜的几个婆婆凑在一起依旧在聊不知道哪家的闲话,旁边坐了一个刚结束一局象棋的老爷爷,他穿着宝蓝色的中山装,戴着深色的八角帽,林升坐下后转过头来朝她微笑了一下,又转回去继续发呆。
天色很快暗下来,明亮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影映射下来,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偷偷爬上树梢。
林升站起来,穿过两个把几张卡牌放在地上,正扇得虎虎生风的小学生,走到小卖部里买了两个水煮鸡蛋。
她付完钱,边走边剥蛋壳,走到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窸窸窣窣的草丛堆旁。拨开树枝,她低声笑道:“你果然在这儿。”
大橘猫蹭地一下就窜到林升脚边,隔着靴子用它身上的软毛一下又一下地蹭,林升看着它那享受的表情心里甜滋滋的,隔着鞋都还觉得自己被咯吱得心痒痒的。
林升蹲在地上,把鸡蛋一点一点地掰开喂给橘猫,另一只手不停地扶着它身上的毛,就像在抚摸一个熊娃娃。
何青泽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上了楼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打电话也没人接,他急匆匆地跑下楼,在院子里扫视了好几圈,心下正一筹莫展时忽然听见旁边草笼子里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院子里面的角落是没有路灯的,半人高的树丛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想了一会儿,长腿一迈就垮了进去。
蹲着的林升突然视线里从天而降一个巨人,心里一慌差点就当场瘫软在地。林升蹲在地上,头顶是黑亮的头发,穿的衣服也是黑色,差点就跟夜色融为一体。何青泽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脸,同时还瞄了几眼周遭的环境。
林升拿着鸡蛋的手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
何青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在这干嘛呢?也不怕别人踩着你。”
林升捂着胸口,没好气道:“谁有事没事会往草笼子里钻?!”
她突然手一指:“你还践踏草坪!草都被你踩坏了。”
何青泽马上低头一看,自己果然踩在草坪上,他又看向林升,地上竟然有一条寸草不生的小路,应该是有人为了抄近路从这里走过,硬生生地就踩出了一条路出来,而林升好巧不巧地刚好就正蹲在那块秃噜皮上。
何青泽左右为难,只能做跨栏状一个大跨步跨到林升旁边同样也没有草的地方,橘猫骤然被夹在中间,转头戒备地看了何青泽一眼,又埋下去继续吃火腿肠。
何青泽把衣服包包和裤子包包都摸了个遍也没找到吃的,他有些尴尬地在空中轻甩了两下手,见林升没看他,也跟着蹲下来,看着一人一猫。
一个鸡蛋吃完,林升从地上的塑料袋里拿出另一个开始剥壳,何青泽问道:“你这么喜欢小动物怎么自己不养一个?”
林升回答:“因为小动物的寿命没有人长,我受不了生离死别。”
何青泽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装满蛋壳的垃圾袋,又问道:“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何青泽:“……”
何青泽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明天不是要考试了吗,我想来看看你紧不紧张。”
林升觉得这句话槽点颇多,自己又不是小学生了,考个试为什么要紧张,而且就算紧张了他来了自己就能不紧张了么。
何青泽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奇怪,他清了清嗓子,“哦对了,还有个事儿要咨询你一下,我想给我妈培养点兴趣爱好,你觉得给她报个什么兴趣班比较好?”
林升看着何青泽一脸操碎了心的样子,活像个带孩子的老父亲,她忍不住嘴角上扬,把手里的剩下的蛋清喂给橘猫,站起身来:“走吧,边吃饭边说。”
林升手上还拿着一颗蛋黄,何青泽刚站起身,冷不丁旁边就伸了一只手过来,他下意识地张嘴含住林升手里的蛋黄。
林升拍了拍手,转过身迈出草丛边上的篱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