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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逐渐降临,风雪依然未停。山腹中白雪皑皑,映的其间几如白昼。村落中家家户户燃起油灯,昏黄的火光与积雪两相辉映。
沐家学堂门口走出一身披白色大氅的少年身影,正是被石先生罚下打扫学堂的沐君缺。沐君缺回身关好木门便疾步顺街道走去,“哎呦,天都这么暗了,娘亲一定等的着急了,若问起我缘由怕又少不了一顿训斥。”沐君缺面露苦笑想道,脚下步子不觉又加快了一些。“不知道雪儿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哭闹。”沐家大宅离学堂并不远,位于村落后方,片刻功夫沐君缺便行至院前,院墙以山石垒砌,范围有数十亩,分前院中庭后院,木楼数排十几座,供沐家直系血亲居住,沐君缺的爹爹沐天风在第五代一辈中排位第三,便住于后院西楼第三座。
沐君缺刚跨入宅院大门,便迎面走来一名面容俊朗,身影挺拔的黑袍青年,面露喜色,步履生风,急匆匆朝门口行来。“六叔安好!”沐君缺驻足抱拳,躬身请安道“已到了用晚饭的时辰,您这是要出门去哪里呀?”这俊朗青年便是沐天风同胞弟弟沐天吟,沐君缺的爷爷沐青海有三个儿女,分别便是沐天风,沐天吟,和沐君缺的姑姑沐天笑。长子沐天风除沐君缺外还有一刚八个月大的女儿沐君雪,次子沐天吟尚无子嗣,至于女儿沐天笑更是尚未婚配。
沐天吟走到沐君缺身前哈哈一笑,右手伸出宠溺的摸摸他的头说道“缺儿回来啦?怎的这么晚,是不是又贪玩跑去烦你霍爷爷了?”沐君缺自记事起他这个六叔便对其极其宠爱,无事时便爱带着他四处玩耍,沐天吟生性洒脱,行事乖张,在沐君缺五岁时差点被其带下山狩猎。幸被沐天风发现被好一顿揍,鼻青脸肿的对君缺说“下次,下次你爹爹不在的时候,六叔再带你下山玩。”后又被沐天风找上门严令其不许带沐君缺下山。沐天吟迫于兄长其威便不敢再说此事。
沐君缺尴尬挠头讪笑说道“今天缺儿未曾去云楼找霍爷爷,是有些别的事所以耽搁了。”若告诉六叔他被石先生责罚,怕是沐天吟会去拔老先生的胡子啊。想想六叔的行事作风,沐君缺还是决定瞒过他罢。“六叔是有事吗?”沐天吟呵呵一笑回道“听说你爹爹他们这次狩猎发现一窝冬眠的棕熊,此时正在演武场分户发放呢,我得赶紧去讨几颗熊胆拿回来泡酒喝。”说罢扭头看看四周,俯下身来对沐君缺声道“六叔再过些时日内功便会突破到与你爹爹同样的峰转境,往后六叔就不怕被他打了,到时带你下山去捉雪狐狸,哈哈。”沐天吟说完起身得意一笑,拍拍沐君缺脑袋,便朝门外走去,“赶紧回家吧,别叫三嫂等着急了,一会儿你爹爹也就回来了。”沐君缺看着六叔的背影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回身便往后院跑去。
沐家后院西面一排木楼,沐天风家便在这中间这一座,木楼里早已燃起油灯,屋顶的烟囱正冒出阵阵白烟,此时屋内有一位年轻美妇人正坐在木桌旁,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娃娃,不断用手轻轻拍打着,这美妇人身穿杏色棉布衣袍,一头青丝用木簪束在脑后,肤如凝脂,面色红润,柳叶弯眉如画,杏眼双眸如水,朱唇贝齿,气质如华。眉宇间神态雍容,这便是沐天风的结发妻子陈清如,其本是江南富裕人家的千金姐,结识游历南下的少年沐天风,几经周折终成伴侣,后随沐天风归隐玉雪山中相夫教子逍遥快活。陈清如怀里抱的婴孩就是沐君雪,出生刚满八个月,也生的晶莹剔透,宛若一个瓷娃娃。红彤彤的脸,嘟着樱桃嘴,此时已闭上眼睛熟睡了,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煞是可爱。陈清如看着怀中的雪儿睡得香甜,嘴角露出一丝淡然的笑容。
忽然听得一声轻呼“娘亲!”陈清如抬眼看向房门,只见门开一三指宽的缝,一双灿如星海的眸子正在门缝间朝里打量。陈清如见状噗嗤一笑,如百花盛开美不胜收,轻声斥道“外面冷,还不快进屋,这么晚才回来,是又跑去哪里胡玩?若再晚一些,你爹爹先行回来,你的屁股怕是又要挨揍了。”沐君缺挠下后脑嘿嘿讪笑,轻轻推开门挤进身来,径直走向陈清如看向她怀里的婴孩声道“雪儿睡着了么?昨夜倒是闹得欢腾,扰的我白天瞌睡连连,还被先生责罚。”说着伸出手捏了捏雪儿通红的脸,家伙似是觉出不舒服,皱着眉摇了摇脑袋,挣脱哥哥‘魔爪’继续大睡。沐君缺见雪儿可爱好玩的模样,呵呵低笑,又用手捂住嘴巴,恐发出动静。
陈清如看看可爱之极的女儿,又看向眼前俊俏无比的儿子,不禁神情欣慰,满脸笑容,眼中尽是满足“今日又惹石先生生气了?”陈清如拧起柳眉,佯装恼怒问道。沐君缺闻声看向娘亲,见其神情不快,尴尬假笑两声站直身子回到“嘿嘿,没有没有,只是石先生与缺儿辩了两句,谁知先生辩不过我,倒恼羞成怒,罚我留下打扫学堂。”说罢神情还溢出一丝得意之色。到底是孩童心性,在母亲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聪明。陈清如见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不禁莞尔,心知这孩子自就聪明过人,心智超群,四岁便翻遍族中典籍,出口成诗。五岁开始习武,仅仅一年有余就能与家族里十多岁的少年交手不落下风。确是世所罕见的奇才天才。族中皆言其为沐家麒麟儿,将来必定不凡。如此多美言称赞,则难免会使其生出少年得志,目中无人的飘飘然之感。
陈清如自然不会任其心生优越,骄傲自大。平日里便时常教导,督促鞭挞。当下便杏目圆瞪训斥道“你肚子里才几两墨水,岂能比的上石老先生?石先生学识渊博,德高望重,在族中不知教育几代学生,始终尽心尽力,以身作则。即便是性情孤高,亦是你的授业恩师。下次若再叫你目无尊长,不识尊卑顶撞先生,就算先生不责罚,便在为娘这里,你也逃不了。”沐君缺见娘亲发火重言训斥,惊的手足无措,脸立马垮了下来,耷拉着脑袋连忙说道“娘亲莫动肝火,缺儿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沐君缺心中实在冤枉,自己心里确是没有不敬先生之意,只是随口玩笑而已。但见娘亲动气,也知是怕自己过于骄傲,而变得目中无人的苦心。
见吓得沐君缺如此神情,陈清如也只自己出口有些重了,暗自叹息,语气稍缓问道“你爹爹给你取得名字是何意?”沐君缺连忙回答“日月有盈,君子有缺。意为,日月尚有阴晴圆缺,君子亦有缺点不足。”陈清如连问“你可比日月?”沐君缺抿抿嘴答“不可。”“那你可称君子?”沐君缺想了想答道“尚不可。”“既然都不可,那么娘亲希望你能明白,是人都有缺点的,可也都是有所长处的,就算你优势再强,也不能说明你没有缺点。反之,一个人即使缺点再大,也是有其优势的。你要发挥你自己的优势,也同样要善于发现别人的优势。人不是完美的,你一样,石先生亦是,爹爹娘亲亦是。”最后陈清如缓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