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负责主办周雪岑后事的还是张珂。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短短几年里经历两次阴阳两隔的痛苦。人经历死亡多了,看上去变得麻木了,其实内心更加阴郁。张珂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抑郁症的倾向。
葬礼办得很简单,只有周雪岑的家人和朋友来了殡
仪馆。遗体匆匆火化后,被放在了殡仪馆的骨灰长廊,跟诺一的骨灰挨着。
看着这两个格子,所有人都忍不住掉下泪来,这悲惨的娘俩,如今终于团聚了。
周雪岑遭遇车祸的事情,是一周之后才通知到向北所在的监狱的。
按照相关程序,这一事件被认定为交通事故后,由河东市公安局通知河东市第一监狱,至于后期如何处置,就是监狱自己的事情了。
河东市第一监狱是北江省的第一监狱,这是一座国内为数不多的“百年监狱”,也是一座开放监狱。
通知递交到河东市第一监狱后,监狱长宋清正一直摁着文件,没有交给向北的管教。
宋清正已经在监狱系统工作了18年。狱警虽然也是公安序列,但是与警察相比又有不少区别。
一方面,狱警这个行当虽然穿着警服,扛着拐、杠、豆的肩章,但是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节奏着实单调乏味,不仅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工作,而且压力山大。
总而言之,干狱警这一行,最重要的是能够耐得住寂寞,毕竟,每天一睁眼就要跟形形色色的犯人打交道,一年两年还能撑得住,十年二十年的坚持下去,的确不是靠意志能坚持下来的。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狱警也有让人羡慕的地方,这一行要比警察轻松许多,又是公务员收入有保证,而且同事之间关系简单。
从这一点上来说,宋清正能在监狱系统工作18年,凭借的不仅仅是坚持与忍耐,而且还有对这份职业的热爱与忠诚。他在工作当中有一套自己行之有效的办法,例如隔三差五跟犯人谈心,对每个犯人的日常状态保持关注,每次开会都会让管教汇报犯人的情况等等。
当然,有些犯人的行为在常人看来是罪有应得甚至是十恶不赦的。但是他相信一点,即便是再凶恶的犯人,一旦进入监狱,其暴戾之气会大大减少,如果再借着这个机会加以教育,效果常常是事半功倍。
另外,跟其他人相比,宋清正心思会更加缜密、细腻。他更愿意从犯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而不是一味地灌输主流价值观。
宋清正一直将信件压着不放,不是因为他懒得处理这件事。恰恰相反,是因为他太看重这件事情,心中有所顾虑。
事实上,收到信件后,他就第一时间联系了向北的管教,了解向北的日常状况。
“向北这段时间改造的怎么样?”宋清正问管教。
他虽然会关注每个人的情况,但是毕竟犯人太多。不能清楚记住每个人的信息,包括向北。
“刚进来的时候,有抵触情绪,不过现在好多了。积极接受改造,工作也很认真。只是,这个人平时话不多,很难交流沟通。另外,我后来发现他有头疼病,这病时常发作,一旦发作起来就歇斯底里,其他犯人都很害怕。”
“哦?还有这事?给他开药了吗?”宋清正问道。
“开了。定期从医院给他拿药。”
宋清正从管教那里得知,向北入狱已经两年了,相比于其他服刑人员,向北态度积极认真,而且因为文笔出色,他转到河东市第一监狱后,先跟其他新入狱的犯人集训三个月,然后分到了监狱教育科直属队,负责编辑监狱小报。
在河东市第一监狱,向北一直负责编辑《河东监狱报》。小报每周一期,四个版,头版是监狱系统的新闻,二、三版是犯人的服刑与改造体会,最后一版发表犯人写的散文或诗歌。负责编辑工作的共有六七个犯人,由向北统管。
编辑小报的时间是在每个周一至周五。每天晨六七点,向北就跟其他犯人一起集体起床了,洗脸,刷牙,吃饭。早饭是馒头、稀饭与咸菜。饭后,犯人们拿个小板凳,坐在“号子”里等管教过来,报数,点名,排整齐队伍,由管教领着去各劳动岗位。向北他们被带进“编辑室”,开始工作。
中午12点,管教再过来,点名,报数,排好队伍,向北他们再被领回“号子”里吃午饭。午饭一般是大米、面条与大烩菜。下午重复上午的工作,五六点钟回“号子”。晚饭后是学习时间,写日记,写劳改心得,看新闻联播,22时前后集体熄灯睡觉。
监狱里没有周末。周六、周日不编小报了,向北还要做其他劳动。河东市第一监狱有个铝制品厂,生产铝壶、铝锅等,向北还做过制作铝器的活。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对于向北而言,在监狱的这两年最大的收获,恐怕是新闻业务没有丢掉。有一年全国监狱系统写作评比,向北的两篇文章得了一等奖,一篇是报告文学,另一篇是评论。仅这两项,等于给北江省扛回了两枚金牌。
但是,这样重复而忙碌的监狱生活并未能给向北带来精神上的充裕与满足。甚至在很多时候,他的心情会极度沮丧低落,有时忙完手头的工作后,管教经常看到他一个人静静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来,他这两年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