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为施厚德洗脸净手护肤,他想了片刻,才哼一声,也不知道是对谁,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李鸿英?杂家离京十年了,竟忘了‘江山代有才人出’这话了……你回去告诉师傅吧,让他老人家别担心,骆思恭那小子翻不出天去。才三十不到的崽子,还能多不识时务!你就说,让师傅他老人家安吧,那杨六娘已经在我这里了。杨承礼那厮全靠着蒋氏那座贞节牌坊呢,这事他没敢声张。等他知道是我干的,就更不会声张了!只要这六姑娘活着,他就稳稳的被咱们攥着了,叫他稳当当儿的等着分银子吧!至于页家那事儿呐,”他嘿嘿笑两声,“那可不是急的事,杂家倒是尊着师傅的吩咐,打算从那个丫头身上下手了,只可惜,还没等杂家放大招呢,有人先把那姑娘办了!因为这个,页家那两母子,最近都没工夫搭理杂家。师傅再等等吧!”
小太监躬身,正要下去领赏,“等等,”施厚德又叫住他,他接过婢女递上的盐水,漱了口,才吩咐道:“你顺便告诉小桂子,让他把骆思恭的事告诉杨承礼一声。再去后罩房验验那两个妞儿,回去给师傅带上。告诉师傅他老人家,我的孝心啊,可不是用嘴说的,她们一上手师傅就知道啦!”
待小太监出门,施厚德才自言自语道:“哼!不是我瞧不起他,杨承礼那小子这回可得谢我,他可打听不到这事!”
施厚德说的不错,杨承礼于寿宴当天对自称姜家二公子的李化龙起了疑心,当即便派人星夜兼程赶往京城。刚刚返回的家丁来报,却是姜家舅公的二公子果然下了江南!杨承礼这个气啊,这姜家胆子果然肥了!
蒋家和另外两家交好的官家俱品阶低下,也没有传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杨承礼打发了家丁,有些颓然的坐倒进椅子里。他近来可谓诸事不顺:家里,大儿子不求上进,拒绝科考;二儿子沾花惹草,一场赌局一输就是上千两;嫁出去的姑娘不好好过日子,尽给他添堵;妻子左氏在儿子的婚事上对他种种不满,加之多年来对蒋氏的不满,使之变本加厉;母亲却一味站在左氏一边,搞得生性温良的蒋氏几乎无立锥之地,哭成了泪人,好容易养好些的身体又出了问题。
外头,吏部的人又传来消息,有人想让他升迁。苏州是风水宝地,他还没想好要动。况且搞了许多年才找到的新银矿,正因为种种障碍迟迟不能开山呢,这当口有人在升迁上搞事情,证明想对银矿下手的何止一人!
这当口寿宴上偏出了大事:这头儿六丫头失踪不能伸张,那头翠兰滑胎,怀了三个月的孩子就那么没了。刚说服了张家不声张严留的事儿,条件还没谈妥呢,严鹤龄就干脆利索的断了他的粮道。沈蘩卿中毒差点儿没命,事情刚有了解决的办法,家丁又来密报,似乎她也差点儿被绑走。
这些事情几乎每一件都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在措手不及之下,为了不拔出萝卜带出泥,他只能硬着头皮解决,而结果是否能如他所愿,现在看来,还真是难以预料。
若说六丫头失踪令杨承礼惊慌而乱,那沈蘩卿出事则令他惊怕而乱。前者有迹可循,有法可解,到最后,无非是比谁更狠。后者就不同,蒋氏谋划什么他是知道的,但到底是谁对此事如此了如指掌,此人将这事搞得这么大,究竟为何?
页问虚、杨承礼、施厚德、骆思恭,似乎每一个人都对蘩卿的事儿感到奇怪。无怪乎如此,因为,就连重生一次的沈蘩卿都不知道要针对她的人究竟是谁,又究竟为什么这样。。
页问虚和沈存知从后门返回书房,刚要商量一下公函的事,丫头丁香就急急跑来报信:小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