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怀疑其中另有隐情,但当年我还小,没有更多的能力去左右整件事的发展,只能任由着悲剧的发生,现在才开始想要翻案,时间上的确是很晚了,但很晚却不代表着没有意义,我外公在天上也会一直看着我去努力做,我外婆嘴上不说,心里边还是渴望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最坏的结果已经摆在那里,那么不管一查到底,查到个什么样的结果,我和我外婆都可以接受。”
既然是打算恳求乔毕森的帮忙,盛秋行也就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他娓娓道来,字字句句全敲打在老人心底最敏感的位置。
终于,乔毕森的眼睛微微泛起了红色,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起身来到窗前,盯着窗外看了几十年的校园风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天中午,你外公打电话过来是想要一组数据,那是文山市的有关部门送到学校这边来,希望得到帮助,作一篇有关于全市经济前景预判之类的论述,相关数据内容,有三分之二以上的部分是保密数据,非经允许不得外泄,而你外公希望得到的,正是其中一份关于房地产业的分析资料,我委婉的拒绝了他,但你外公却希望能看在老朋友的情分上,悄悄给他看一下,他只为了学术研究,绝不会外泄,但当时是我正准备做晋升院长的准备工作,在这种时候,实在承担不起风险,于是,我依然是拒绝,并且与你外公在电话里发生了小小的争吵,最终闹了个不欢而散。”
乔毕森转过神来,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后悔:“我万万没想那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通话,在那之后,很快就听说你外公被控制起来,关押期限超过了一年,之后便是审判,以及他去世的消息。出了这件事以后,我的心里一直充满了遗憾,更多的还是疑惑,你外公是个老学究,他固执的非要那份数据做什么?他怎么会为了一笔钱,而甘愿与人狼狈为奸,毁掉了一生?这些事我很想当面问问他,可惜苦无机会。我虽然偶尔会在聚会上与你外婆见面,但看她如今一切安好,从不提起从前,我也就识趣的放下那些不开心的事了,逝者已矣,生者还在,我们都应该更顾念着还存在于世的那些人的心情。”
“您说的对。”盛秋行赞同的点了点头。
“至于你外公要的那份资料,如今已经过了保密期,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一份,这件事上始终落着一个遗憾,所以那份资料我一直都保存着。”乔毕森在书柜翻了一会,从最底层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份打印好的资料,大约有几百页,沉甸甸的极重,上边标注的时间已是很多年前,是何家遭逢变故的那一年。
盛秋行的神情流露出一丝异样,他接了过来,觉的像是搬着一座沉沉的大山。
“这份资料里边不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全都是罗列起来的数据罢了,你回去看一下,能用得上最好,若是用不上了也不要随意乱丢,等到哪天去看你外公了,替我烧给他吧,别忘了告诉他,我这儿还有一句对不起喽。”
盛秋行安慰了几句,乔毕森连连叹气,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不用说什么。
有些遗憾,注定也只能是遗憾。
何睿去世了。
盛秋行从工建学院走出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他给老太太打了个电话,本来是想要回家去蹭一顿午饭,谁知道老太太居然跟朋友去打麻将了,玩的正开心,电话里全都是噼里啪啦的脆响。
于是盛秋行叮嘱老太太看下手机微信。
挂了电话后,他给老太太转账了两千块钱,备注是“大杀四方”。
老太太收了钱,回了个笑眯眯的表情。
盛秋行顺便打开朋友圈,划拉两下,就看见顾小遥的照片,她站在江边,背后是一座大桥,沿江的步行道一眼望不到头,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可顾小遥还是眯着眼睛在笑,她的牙齿很整齐,放松笑起来的时候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似的。
这女人,昨天不是说报社还有工作给她做吗?今天却跑去江边散步,还敢发朋友圈昭告天下了?
他关了微信,正打算去停车场拿车,韩六道的电话打了进来。
才一接起,韩六道带着哭音嚷嚷起来:“盛律师,我的公司被查封了。”
接二连三的有人提起起诉,联合执法部门也组成了调查小组进驻,韩六道的日子十分难过。他工地里的意外事故,也重新被警方关注,正常的工作走啊就没法进行,好像每天睁开眼睛,要应付的就是这一波波的人马,而且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结束。
但韩六道还一直在坚持着,他不能垮,他必须坚信困境迟早能够过去。
直到他的公司直接被封,除了他以外,公司的副总、财务、业务员等等全被警方控制了起来,如今,大封条一贴,工地那边也跟着停了工,有人把这些照片拍了发到准业主群里,这下子几千户准业主都跟着急了。
“盛律师,他们这些人已经商量着要维权了,我……我应该怎么办呀。”
盛秋行皱了皱眉:“这件事与诉讼无关,韩先生不该来问我吧?”
韩六道低叫:“盛律师求求你了,所有一切的根源点还是在那些官司上,时间一天天的拖延,迟迟得不到解决,现在事情越闹越大,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我不问你问谁呢?你在全权负责我的官司呀!你收了律师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