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没开口说话的盛秋行,突然说:“是你把付传强推下楼的吧?”
这是肯定的一句话,没有迟疑,没有疑问,连询问都省去了。
警察望向了他,袁小毛瞪圆了眼睛。
整个会客室内,有一瞬间可怕的寂静。
“4月17日的那个下午,你从工地西北角的某个地点,悄悄的进入到了工地,你心里边很害怕,但你必须返回到那处出了命案的大楼上,拿回你遗落在那儿的东西。自从你发现这样东西不见了,并有可能会将整个案件的侦破点转移到你身上之后,你寝食难安,每一晚都睡不好觉,你是不是经常梦到警察找上你,破门而入,将你摔倒在地?你是不是还会梦到,你一直待在监狱里,周围全都是墙,你想找一条走出去的路,可是你就是找不到?你开始变的浮躁不安,吃什么都不香,做什么都没兴趣,你每天都在电视新闻、网络上查询着南城的这边的信息,你认为盯紧了韩六道,便能窥探出一丝发展的预兆?所以,在韩六道勉强还能支撑下去的时候,你在老家还能呆的下去,但当你知道韩六道的工地停工,他本人也将面临被起诉时,你就再也坐不住了,于是你谁也没告诉,带着少量的钱,悄悄回到了南城,你的目的性非常强,找回了你的东西之后,你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就像是从来没回来过一样。可惜,一切算计是好的,但实行起来的时候,就跟你所想的大不相同了。”
盛秋行的声音,在周围静静的扬起,不疾不徐,语速很让人舒服。他习惯用丹田来发音,字字句句听起来都让人觉的铿锵有力,不必刻意的扬起声音来低吼,所有人的注意力会瞬间集中到他这里来。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袁小毛恐惧的看着盛秋行。
从刚刚开始这番谈话时起,盛秋行不开口,但他的注视一直没离开过自己,当时袁小毛就已经很害怕了。
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比负责开口问话的赵正苏还要危险很多。
所以,他想逃离。
只是,盛秋行已经锁定了他,想要在他面前全身而退,哪里有那么容易。
这里不是法庭。
盛秋行所做的每件事,都不是为了给别人看。
他在观察着袁小毛,无时无刻,在乎每一个细节。
当他开口,依然不是为了要从袁小毛的口中获知什么。
他需要的只是某种确定。
袁小毛却被这种审问上的技巧,给逼迫的快要崩溃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做的梦?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别的事,可以说是猜测,是推理,是逻辑上的判断。
袁小毛想不通的却是,盛秋行竟然准确的说出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缠着他困着他的那些梦。就仿佛他从一个上帝的视角,看着他所作出的一切。
“你在工地里翻了那么久,除了付传强跳的那栋楼,你还找了其他的地方,你记忆力曾经去过的地点,一寸一寸的搜索,可惜仍是没有收获。你离开后,回小旅馆想了一晚,你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捡了你的东西,你想到工地周围都装有监控器,而你知道去哪里能查看到那些监控,于是你欣喜若狂,隔天赶快就又去了,反正你清楚,看工地的就只有一对老夫妇,他们平时只会待在门口的警卫室内看电视,没办法对你造成威胁。”
袁小毛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两个警察原本是打算将他带走,但看到他突然心理崩溃的样子,顿时改变了主意。
他们松开了他。
袁小毛顺势蜷回到审讯椅的深处去,一个劲的想要向后躲,看着盛秋行的眼神里,多了许多的恐惧。
“而这次,你的运气不太好,才刚进入工地就被发现了,守门的老头直接报了警,而最近一段时间刚好有些人盯上了工地的物料,老头已经报过两次警,但都没抓到人,这一次,附近刚好有巡警,于是,你就被直接带到了这里。”盛秋行轻轻的抱紧了手臂,“袁小毛,我说的有哪里不对的吗?”
袁小毛使劲的摇头。
摇着摇着,他竟然开始哭了起来。
毕竟才是二十出头,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都是度日如年的熬着。没人告诉他还得要熬多久,没人教他未来会怎么样,袁小毛在没进拘留所之前,总觉的自己是历尽沧桑,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是将生活的苦全都品尝过一遍了,可很快他就明白,其实在外边的生活一直都非常的幸福,平凡的生活,靠双手便可获得的满足,还有朋友,有亲人,有期待,有希望……
他开始后悔了。
深深的后悔,特别的后悔。
无罪释放,恢复正常的生活,便成了他的一个执念。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袁小毛觉的自己刻意做任何事。
“警察同志们都已经清楚的告诉过你,什么是自首,什么是立功,什么样的行为,能给你自己争取到宽大处理的机会了吧?袁小毛,你自己考虑,要不要说实话。”盛秋实冷冷的一勾唇,“不怕告诉你一句话,我手上已经有了证据的,你绝对没办法将韩六道拖下水,要不我们就法庭上见吧,我已没有耐心陪你在这儿说废话。哼,我不是韩六道,他还把你当成没长大的孩子,对你还残存着一些感情,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我可不会,你已满十八周岁,你应该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