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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氏接着道,我有身子这几月,一直是二姨娘和四姨娘管家,她们做得很好,想来,我即使回了扬州,京城府里,也不至于乱套,老爷尽可放心。
季大人站在那里,好半天才说,既然你意已决,那你就走吧。不过这孩儿,我可不承认是季家大少爷。你还好自为之,别坏了我季家的名声,不然别怪我的手段。
许氏咬着牙,又抬起头来看季大人,她的眼里泪水已gān,只剩下决绝,没有哀求,季大人也冷着脸,并无温情。
许氏终究是心冷了,笑了两声,兀自从地上爬了起来,趔趄着进了里间。
季大人也转身就出了正房,从檐廊出去,过了二门,继续回到他的书房里去歇下。
许氏在生产后,将养了十余日,要下扬州的一应准备也就做好了。
大少爷生下来,既没有洗三,也不会做满月酒。
许氏在一日早晨,带着陪嫁丫头和妈妈十几人,从季府离开,出城南坐了船,直下江南。
许氏离开,季府里只是说她生下死胎,心灰意赖,要回江南将养身子。不管和季府来往的太太们是否相信,许氏的确是离开了,而且注定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2、第二章 桃花庄上(一)
七年后。
昭元三年,chūn。
许氏一大早起来,洗漱收拾,好好匀了面,薄染胭脂,点上唇红,戴好头面,穿上湖蓝色云纹贡缎袄子,青色提花鹤纹马面裙,手上戴着的白玉镯,白玉油腻如脂,虽然有一点红色瑕疵,但也是上上品,若非大富大贵家庭,不会有这样压箱底的镯子。
许氏自承平四年回扬州府来将养,至今已过七年,她也早三十多岁了,不过江南正是怡人之地,她倒是不显老。
对着镜子又抿了抿鬓发,才问身边已经升任管事妈妈的剪雪,这个样子,见娘家人,还行吧。
剪雪笑道,太太和十几年前也没变过,这样子,还和以前一样美呢。
许氏笑了一下,就你会说话,十几年,哪里能不老呢。
说着,又往外看了一眼,衡哥儿今日就不要去前院书房上学了,也给朱先生说好了停课一天。
剪雪道,衡哥儿可听话了,即使不去前院上学,也得在房间里写满半个时辰的字才来给太太请安,这是每日雷打不动的。
说到儿子,许氏的神色就更温柔了几分,即使知道他身有残疾,他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心头肉,她轻叹了一声,道,他就是太刻苦了些,这才七岁,哪里需要这般刻苦呢,他的字,即使是朱先生,也是赞不绝口了。
虽然是心疼儿子的嗔怪,到底是满含了自豪。
两人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丫鬟扶风的声音,大少爷,您来啦。
衡哥儿轻声道,来给母亲请安,现下可进去得。
扶风笑道,哪里进去不得呢,今日许大舅会来,您可知了?
衡哥儿说,嗯,前几日母亲就说过了。
剪雪又来掀了帘子,看到衡哥儿一身玉色衣衫,像个雪娃娃一般漂亮,只是,衡哥儿从小就不调皮,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小小年纪就透着沉静,剪雪看到他就笑,衡哥儿来了吗,太太自起chuáng就念着你呢,赶紧进来。
衡哥儿对着扶风一笑,这才跟着剪雪进了里间。
许氏已经坐到了一边美人榻上,看到衡哥儿进来,就朝他伸了手,快到母亲这里来。
衡哥儿腼腆一笑,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还是走到许氏跟前去了,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给母亲请安。
许氏已经一把拽住了他,搂到怀里,很是心疼,总是这么多礼节,就咱们娘俩儿,哪里在乎那么多,你跟着朱先生读书,倒是都学了些死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