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睡大屋儿吧，偏房到后半夜会有些冷。姥姥的床我们都已经拆了，放的都是新床，你大小伙子睡着没事”老妈抱着我的被褥走向我姥姥生前住的房间，刚刚晚饭的不悦已经在她脸上察觉不到丝毫。

    “我明天一早还要去医院接你大姨的班，你就好好睡一觉，睡起来冰箱里有牛奶面包，牛奶记得烧一下”老妈絮絮叨叨的铺着被子，我倚在门框上。

    “妈。”

    “嗯？”

    “今天老舅说的……”我突然有点后悔聊这个话题。

    “你是想问玉盘吧。”老妈手上活依旧没有停，熟练的抻拉着被角，三两下就把被褥铺好了。

    我看她是想讲的意思，转身拿了杯水，待她收拾停当，递了过去。

    “这事，还要从我们小时候说起”，老妈抹了抹头上汗，坐下来喝了口水，眼神闪烁，好像过去的种种在眼中映射一般。

    那是40多年前了吧，就记得家里大旱了好几个月，家里牛羊都没草料吃。我的小妹，就是你大姨，因为吃了太久的土豆，烧心难受了好多天，到了晚上胃里就跟装了一兜子小蝎子似的，火烧火燎的翻着胃酸，难受的厉害了，就跑去大缸里灌凉水，灌上两口凉水，有时可以睡了，有时就吐啊，吐出来的土豆泥都是绿的，酸臭酸臭的。

    那时我也是看到土豆就想吐，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你姥姥更是，土豆都不舍得吃啊，饿的面黄肌瘦的不说，你老舅还没到断奶的时候。可那会儿别说你姥姥了，牧点儿的牛都不下奶，你姥的奶水老早就没了。后来你老舅犯浑惹到你姥，你姥就常骂他是白眼狼。

    你大姨当时也小，不懂事，大概也是饿慌了，非说有天晚上在水缸喝水时，看见水里映了一条龙。我们自然是不信的，权当她饿慌了出了幻觉。可就是有一天……

    “姐！！姐姐！！龙！真的有龙！”

    “你疯了吧！大晚上的赶紧睡觉，别吵到阿妈，明天工分不要了！”

    “姐，真的有龙，你赶紧的，晚一会就不见了。”

    小妹拉着我就跑向窗外的大缸，我记得那天月亮特别大，特别亮，感觉像个大盘子一样悬在天上，小妹特别激动的指着缸里的水：

    “你仔细看缸里的月亮！快快，你就盯着看！是不是有一条龙！”

    我疑惑着望着缸里，清澈的水面一丝波纹都没有，月亮映在其中就像飘在水面一般，月光轻柔的映射着我和小妹，确实好美，我后来再也没见过那样的月亮。

    不过我还是没有看到小妹眼里的龙，小妹都快急哭了，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估计是大姨饿慌了吧，饿出幻觉了”我打断老妈的回忆。

    “可能吧，不过……”老妈又喝了一大口水。

    第二天，连着旱了快三个月的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水之大，牧点所有的人都跑出来接雨，我们都高兴坏了，小妹仰着头用嘴接着雨水，对我说：

    “姐，你快尝尝，你有没有觉得，这雨的味道有点像……”

    “咱家缸里水的味道！”我们异口同声的说道。

    “小妹，也许你真的看到了龙呢”我拉着小妹的手，总觉得这场雨不平凡，也许这场雨后，我们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果不其然，这场雨后不到一周，牧点的草就着了魔似的连夜疯长，牛啊，羊啊在草甸子上都吃疯了。不过小妹却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