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倒了,福倒了。”看到张家栋把福字倒过来贴,已经开始读书认字的小海大喊。
“不是福倒了,是福到了,过年的福字倒过来贴是让福气到家里来的意思。”张家栋给小海普及民俗知识,贴对联的时候还让小海读出来,遇到不认识的字顺便就给教了。
这会儿的chūn联制作都还比较简单,就是在红纸上用毛笔写一些“chūn回大地,福满人间”之类的话,红纸的质量也一般,很容易掉色,要是碰上雨雪多的年份,经常正月没过完红纸就褪成粉红色的了。张家栋和小海贴完对联,手指头都被染成了红色,还笑嘻嘻的过来要帮田兰做饭,这脏兮兮的手做出来的饭谁敢吃啊,被田兰连喊带说的推出去洗手。就是洗gān净回来了,也是被分配个烧火拉风箱的活。
像大部分人家一样三十中午的这顿饭吃得很简单,因为晚上要守岁,吃过饭一家三口睡了会儿午觉,直到金乌西坠才起chuáng。
很多准备工作早上就做好了,起chuáng后田兰只要把该热的热了,该炒的炒了就行。晚饭是摆在柱子娘生前住的那孔窑里的,带着一种全家一起陪她过年的意思。正式开饭前先由张家栋带着小海拜了柱子娘的遗像和祖宗的牌位,那些牌位都是柱子爹还有柱子娘娘家人的,前些年闹破四旧,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柱子娘才会把这些牌位拿出来拜拜,拜完了又赶快放回箱子里。
张家栋是成长于红旗下的革命战士,让他给母亲的遗像放祭品、磕头下拜,他没有二话。可对着那些木牌牌,他心里就有点不得劲,田兰告诉他自从她来了张家,每年过年都会看婆婆拜这些牌位,拜的时候还总是念念有词,说这是替他拜的,让祖宗们保佑他在外面平平安安。张家栋听后,带着一种延续传统的仪式感领着小海拜了祖宗。
去年过年因为知道婆婆将不久于人事,三十祭祀格外用心,当时柱子娘还对田兰说:“你们年轻人不懂这些,兰子你好好看着我和润叶娘是怎么准备的,等明年这个时候你也照样子给我准备。”
看着照片上含笑的婆婆,田兰想到了她的话,眼泪不自觉的就下来了。大过年的不兴哭,她有快速的抹去脸上的泪水,对张家栋说:“哥,祖宗吃过了,该咱们吃饭了。”
“等一下。”张家栋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在家里的老柜上,对小海说“小海,中间的这个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给他磕个头吧。”
孩子还小,刚才的一连串磕头下拜已经搞得他晕头转向,老老实实的跪下又站起来,然后说:“还要跪吗?我饿了,能不能先吃饭。”
“行了,先跟你妈到炕上坐着去,爸马上就来。”张家栋替小海拍拍身上的灰,自己却在照片前又站了一会儿。
这和他当初给周光辉家的那张照片是同一张底片洗出来的,照片上顾成海在中间,周光辉在左边,他在右边,这是一个战地记者帮他们拍的,战后给他寄来了一张,那张被他留给盼盼做了念想。领养小海后,他曾试图找出一张连长的照片给小海,可是翻遍了连长的遗物却一无所得,幸好最近在广州学习的时候,偶然间碰上了那个战地记者。听了他的讲述,战地记者回去翻箱倒柜,把照片的底片找出来,冲印了几张连着底片一起送给了他。
田兰摆好碗筷、倒好酒,看张家栋依然站在那发呆,走过去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今天是除夕,辞旧迎新,以前的人和事放在心底就行,小海还等着呢,咱们吃饭吧。”
如果说中国人对1983年chūn节记忆最深的事是什么,那肯定是中央电视台的那场chūn节联欢晚会了,它是我们过年看chūn晚习惯的开端。当然1983年,电视机还是奢侈品,买得起的人还很少,看惯了液晶大屏的田兰对总是飘雪花的十四寸小黑白没有兴趣,再加上也没那看电视的工夫,所以即使买得起他们家也没有。好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每年都会有一场名家荟萃的chūn节晚会,三个人吃着菜、喝着酒、听着广播也很热闹。
张家栋喝的是白酒,田兰和小海喝的是橘子水,因为过年小海今天被特许可以敞开喝。张家栋用筷子蘸了点酒让小海尝尝,谁知道他一个扭头打死不愿意。原来同样的招数姐夫在狗蛋身上用过,还骗狗蛋说酒比橘子水还甜还好喝,狗蛋信以为真尝了一口,辣的他在地上直蹦,姐夫却坏心眼的只顾笑,小海当时也在,他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他又不是狗蛋才不会上坏爸爸的当呢!
田兰像讲笑话一样把小海不尝的原因说给张家栋听,引得他大笑不说,还来了一句:“外甥都像舅,我这么聪敏,狗蛋怎么那么笨,还是咱家小海机灵。”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