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柜月白的光,成为房间里仅存的光源,把他的影子投在墙面上。程牧阳擦gān净手,却不见她继续说:然后呢?
然后,就是用示弱的方式,抓到的它,她现在想起那只小猴子,仍旧觉得很怀念,不过我抓它,是用来陪我玩,不像你,是为了赶尽杀绝。
这双手,在她的记忆里是很gān净的。指甲从来都修剪的一丝不苟,喜欢握着纯黑色笔管的水笔,写下来的公式让人如坠云雾,是个冷清幽默,偶尔有些难以琢磨的男孩子。
在她的生活里,儿时是cháo湿而毒虫繁多的密林,后来是在无数枪械守护下的,平淡无波的山庄。只有那么几年,对她来说,弥足珍贵。
而他也被当作一个不可或缺的元素,被封存在记忆深处。
如今这个男孩子忽然从过去走出来,以深不可测的名字出现,让这次偶然的台州之行,变得越发超出掌控
回到房间,后背的皮肤奇痒难耐,她不知如何处理时,老阿姨竟就如神算般,拿着药膏出现。她趴在chuáng上,任凭阿姨拿着细软的刷子,给自己上药,听到老阿姨说是程程下楼,拜托她们来看看,是不是药膏已经因为她不老实的睡姿,糟蹋了gān净。
她脸埋在chuáng褥中,笑而不语。
难怪小风要乖乖把弹壳收拾好,如此才能不惊动在熟睡的局外人。
我们程程啊,疼人是真疼,就是不会说话。老阿姨的手保养的很好,指腹竟然还很柔软,刷完药膏,慢慢用指腹替她又揉按了一次。手指永远是最好的药刷,只有人的皮肤温度,才能让药膏彻底软化,渗入受伤的地方。
老阿姨似乎问她了句话。
她qiáng迫自己醒过来:什么?
我是说,囡囡的家在哪里?
云南,她的声音有些不清楚,真是困了,瑞丽市畹町镇。
老阿姨似乎很感兴趣:也是旅游圣地吗?
游客并不多,南北懒着声音,在半梦半醒中说,瑞丽市三面都接壤缅甸,畹町算是西南的一道国门,往西北去就是中印边境。有山有水,有热带雨林,也有最小的国家级边防站,东南亚人很多,属于非常大的集散市场。
很多东南亚人?
非常多,有时候一个村子五六十户人家,有多半都是跨国联姻。
那么,我们的囡囡也个是混血儿?
应该没有吧。这真是个好问题,其实她自己也不敢打保票,谁知道老祖宗有没有娶过几房东南亚美娇娘。
老阿姨听着越发有趣,追问了很多问题。
她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
只是有些话,总不能说。
比如,畹町连接着中国内陆,是中缅和中印的主要通道,那里最有名的并非是地上的什么集散市场,而是地下东南亚的最大黑市。
以军火、翡翠、红木、野生动物和毒|品为主。
所有人都以为南家是中越边境不可碰的姓氏,可当真正走进这个市场,会发现南家覆盖的边境不止是中越,还有缅甸和老挝,甚至是印度。
真正意义上,他们也是生意人。只不过政治色彩更浓烈些。
以红木为例,收藏界近十年最热的海南huáng花梨、东南亚紫檀木,在流通的过程中,都要经过南家的手。海南huáng花梨,在清末接近绝迹,世上存留的家私数量不会超过万件。
而如今那些正在生长期的huáng花梨,还要等待数百年生长,才有可用的大料。
数百年?哪个收藏家能等待数百年?
比起那些被十几个国家联手炒高的血钻,这才是真正的有价无货。
敢于收藏这些的人,大多是为了填充自己的私人博物馆。限量的商品,绝非财力可达,而是身份。所以,与其说南家做的是生意,倒不如说他们做的是政治。
可即便如此,她也有过颠沛流离。
当一个家族动dàng时,任何光鲜靓丽的姓氏都是无用的,想要真正得到安全,就需要出现个qiáng大的人,站在这个家族的最高处,铁腕统治。
南淮做到了。否则她永远都要远离畹町,不能重返故土。
所以,她才能像个游客,孤身一人来到台州。单单这个姓氏,就足以保她平安无事。
今晚的事,让她想起了曾经的哥哥。
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胆量挑衅程牧阳?
早晨醒来,是因为哥哥迟来的电话。
大意就是问她的行程,何时回到云南。她轻描淡写地说了沈公忽然改变行程,要从海上返台的意思,南淮意外沉默了几秒,忽然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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