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重重的金丝竹帘已经放下,再放一重鲛纱帘,最后又一重珠帘,外头无声无息。因为殿门开处有光,所以能看见朦胧的人影。而我在重重帘幕深处,只怕从外头瞧来,什么也看不见。
如水般清凉的声音,传入我耳中:臣见过太后。
摄政王身份尊贵,礼绝百僚,见帝亦不跪,相反平日里皇帝见了他,总得执子侄家礼,为此事皇帝不满已久。摄政王素来谨慎,总是小心避开那种皇帝要向他行礼的私下场合,而避无可避,仍是偶有撞见。一旦遇上,每每皇帝举止僵硬,他也不自在。但在大朝中——摄政王亦需向皇帝跪拜,所以皇帝最喜欢大朝日。想到适才皇帝的那句话,我的眼角不由一阵抽跳。随手接过了璎珞手中的扇子,自己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摇动着。
璎珞已经会意,道:赐座。
外间宫女便移了椅子,我听得到袍服窸窸窣窣有声,在这深远幽暗的大殿中,仿佛很近,就像在耳朵底下。
谢太后。
璎珞退出帘外,率着宫女内官尽皆鱼贯而退,帘外只剩了他。
而我,与他隔着帘幕,独自端坐在幽远的宝座上。
我默然,他亦不作声,仿佛就这样可以沉默下去,殿外隐约起了一两外蝉声,暑意更盛。
最后还是我先开口,仿佛是一句闲话:今天天气真热。
他说:太后今日不应该那样对待皇上。
我肋下抽痛更剧,仿佛有钝器在那里剜着绞着,我冷笑:儿子是我的,该怎么管教,是我的事。
帘外沉寂了片刻,才说:皇上已经十七岁,明年就该亲政了,太后得给皇上存一点体面。
我眯起眼睛。
扇子象牙柄端系的杏色流苏,有一缕挂在指尖,被我撕扯着,一下一下,悬于一线。
亲政?这两个字仿佛刺痛了我,我反问:你知道他说了什么混帐话?
他一如平日般,心平气和,永远是那样淡然宁静:皇上不愿意大婚?
象牙柄上刻千佛竹叶,细腻的叶纹转在手心里,每一片都栩栩如生。
太后怎么不问问皇上,他为何不愿大婚。
我冷笑:他想要将那个妖孽从正清门抬进来,除非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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