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重忽地停下脚步:“晋安,有个情报,也许并不重要,但我想你应该知道。”
“你的情报每一条都很重要。”
陈重沉默了很久:“我在苏合斋里也有一条眼线,传来的消息说……‘藤鞋’恋上了天女葵,昨天夜里,他们睡在一起。”
苏晋安忽地愣住了,低着头,垂着手,背微微地佝偻起来,默默地站在秋风落叶里。陈重看着他空蒙蒙的眼睛,看着一枚杂色的枫叶娓娓地飘落,落在他的肩上。对于苏晋安的反应,陈重并不意外。苏晋安没有妻子,每晚都在风月场中流连,他能说服天女葵冒险当他的暗探,两个人之间什么都不曾有过,听起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毕竟面对那样绝丽却柔软如水的女人,很少有男人不会心里悸动……
可在这个帝都里,谁又能相信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欢好的东西终不会永恒……也许转头就一片片破碎掉了。
陈重从袖子里取出一条软巾,裹在脖子上,去抵御风里的秋寒。
苏晋安抬抬手,从肩上扫落了那片枫叶:“‘藤鞋’只有十六岁……阿葵没有拒绝?”
“没有,早晨起来她还亲手做了早饭给‘藤鞋’吃。”
“若是她的恩客,得在这样的待遇上花很多钱吧?”苏晋安看着远处,说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不是什么好事。靖恭坊的局势非常复杂,你我都在苏合斋里有眼线,天罗的眼线更是无处不在,而天女葵是个耀眼的女人,跟她有关系的所有人都会被关注,一个暗探,是不能太出挑的。而且,那样一个女人的身子会很消磨男人的意志……他如果把心思都花在那个女人身上,也许会坏了你的大事。”
“不,我觉得挺好。”苏晋安说。
“挺好?”陈重觉得不可思议。
“你记得么?我说过的,‘藤鞋’是只风筝,我想要找到一根足够结实的风筝线。现在我找到了,阿葵就是风筝线,他爱上阿葵,就绝不会背叛我们。对于阿葵,我有绝对的信心……其实我想,很早以前,阿葵就是我和‘藤鞋’之间的风筝线了,他爱阿葵吧?从那次和李原琪试手开始。我第一次见到阿葵的时候就想,这个女人一定会在我没有想到的时候对我有绝大的帮助……你看,我猜中了。”
“这个时候拴住‘藤鞋’对我们还有什么用么?”陈重问。
“子仪兄,别说这些让人烦闷的事了……良辰美景,我只想去喝点酒。”苏晋安转过头来,轻轻的一笑。
陈重一愣,“苏合斋么?”
“不,去别的地方吧,不要打搅别人的郎情妾意。”苏晋安轻声说,“阿葵现在不会有兴趣招呼我们的,人最初相爱的时候,都恨不得腻在一起,恨不得天下只有他们两人。”
十六
将近傍晚,易小冉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着窗边那瓶新插的兰花出神。
馥舍里只有他一个人,躺在天女葵的chuáng上。想必又有什么客人来,天女葵不得不去应酬。这些天没有客人的时候她都守在易小冉身边,易小冉有时候梦里都觉得有羽毛般的触感轻轻拂过他的脸,醒来的时候他猜那是天女葵柔软的手指。
窗外格外的安静,女人们现在大约都在梳妆打扮,等着入夜时分成群结队的客人上门。易小冉听见微风chuī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声音,院子里泉水流进池中“哗哗”的声音,窗口竹帘起落“哗哗”的声音,一切都平安美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闻见了淡淡的烟草味,微微一惊,坐了起来。烟草味是从窗口飘来的,易小冉看见那里一道缭乱的淡蓝色烟雾冉冉上升。
“是你。”易小冉的声音颤抖。
“你的伤势如何?”天罗雇主淡淡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一点皮外伤,养得差不多了。”易小冉无声地伸手,按住chuáng边那柄短刀,竭力保持声音平稳,“我以为你们不会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不?”雇主笑笑,“刺杀叶赫辉的行动完成得很好,你也尽了你的力,虽然没当好一个守望人……不过既然白发鬼也成功地撤离了,你就算完成了工作,我来是把剩下的钱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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