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熬了几天,严维开始往外面跑。音响上时常搁著些零钱,严维拿著钱,一次比一次走的远。有一回,郁林从公司出来,看见严维从对面那条街晃过去,嘴里叼著豆浆的吸管。郁林一直跟著他,走出好远,直到那家伙消失在人群里。
郁林那天心神不宁,企划书上连错几处,晚上做梦,梦见严维走了,喘不过气,一下子醒了。
第二天,严维去摸音响上的钱,摸了个空,他望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郁林,挠著脑袋,「木头,我出去转转。」郁林和他对视了一会,低声说:「你身体还没好呢。想要什麽,我带回来。」严维不愿意。「我就想出去转转。」
郁林静静地看著他,过了会,掏出钱包,又把那些零钱拿了出来。严维高高兴兴地推开门,听见郁林在後面叫他:「维维。」严维转过头,郁林才轻轻摸了摸他後脑勺的发旋,「早点回来。」崔东登门拜访的那天,正好撞见严维从外面回来。他头发长了,自己又打理过,显得人jīng神不少。见崔东坐在沙发上,打了声招呼,就回了房间。
他们寒暄了几句,郁林一直有些走神。崔东听著严惜吃薯条的声音,笑著说,「恭喜,cao心了好几年,终於能放手了。」郁林转过头来看他,严惜也掉过脑袋,崔东愕然,扬眉笑了下:「怎麽了?」严惜从地毯上坐起来,「你们聊。」
走过郁林的时候,他的嘴角像是嘲笑般的撇了撇。
电视里突然枪声隆隆的,爆破声一阵厉害过一阵,音量又大,总让人觉得整个客厅都在晃。
郁林半晌才说:「我不想他出去」
崔东隔了个沙发,说:「啊,什麽?声音大点。」「我是说,外面乱著,我不放心他,我不想放手」崔东侧著耳朵,战争片还在那里硝烟弥漫,话都听不见,於是有些气急败坏的抓起遥控器,按了静音。
「说什麽呢?」崔东问他,把遥控器重新扔回沙发上。
周围骤然安静了,几乎能听到老猫打呼的声音。
郁林拿过一边的书,打开,慢慢地抚平书页上的折痕。「没什麽。」严维没想过郁林会来找他。那条路乱糟糟的,很窄,车几乎开不进去。两边是由暗蓝色霓虹灯点缀的理发厅,黑色的大塑胶袋堆放在KTV的後门,严维和几个人蹲在路旁,捧著热气腾腾的便当,埋头吃著。
这里刚下完一场冷雨,到处都是积水,油腻腻地朝下水道流去。
严维竖著雪白的衬衣领,看见那辆高级轿车的车灯在眼前暗下去,愣了一下。
郁林摇下车窗,对严维说:「上来吧。」
严维没动,郁林笑了下,「上来啊。」
和他蹲在一起的人瞪大了眼睛,看著严维慢吞吞地走过去,低声说:「我上班呢。」他见郁林没有要让步的意思,这才犹豫著上了车。
「怎麽找到这里的?我好好的,这半个月薪资刚下来」严维说著,把手探进裤袋,摸出已经被坐得有些变形的烟盒。
郁林从後视镜里看见他嘴里叼著烟,到处找打火机的样子,喉结动了动,一把抢过烟盒,扔了出去。
严维被他吓了一跳,自觉地把嘴里的烟掐了。「我就偶尔抽抽,没上瘾。」郁林皱著眉头,说:「跟谁学的,扔了。」他看严维待著,又低吼了句:「扔了!」严维发泄似的把揉碎的烟丢了出去。
郁林沉默了一会,俯身替他系好安全带,慢慢地倒车出去。「你从哪里买的假身分证?最近查的严,等身分证补办好了,再找份工作,也不迟。」严维看著窗外,哈哈笑著:「没事屋子里待著实在是没意思。都弄成这样了,还指望让你养著,算什麽啊。」这段路连坏了几盏路灯,前面尾灯衔著暗红色的一抹色彩,照得车牌清晰可辨,只是不停的更换,有人超车堵进来,有人换了车道,於是挨得最近的那个车牌变了又变。
柔和的车灯照著郁林端正的侧脸,他开得不快,却皱著眉头,皱著眉头,又稳稳掌著车速。
严维又想起过去的事,那时候的郁林,喜欢穿白色的、没有一点污渍的套头毛衣,好比灌木丛中优雅地生出了一株乔木。他现在这样,心里什麽都憋著,自己累,别人还要提防他的突然迁怒,和过去大不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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