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还是个实习生的时候，就是这样静静站在一边，看著郁林、严维同时被推进手术室。隔著玻璃，观摩肾脏和一部分肝脏的摘除和移植手术。

    郁林其实爱他，只是不说，除非等到开膛破肚，把皮肤割开，看一看里面的东西，才知道留下了什麽。

    崔东觉得有些冷，人这辈子最怕的不是欠了人情，而是不知道自己欠了人情。

    「他的肾是我给的」

    如果不是当初排斥，怎麽会昏这麽多年。

    第八章

    严维家那个院子，住了好几户人。黑漆漆的夜晚，狂风bào雨下个不停。女人的内衣搭在尼龙绳上，湿漉漉地淌著水，红色塑胶盆漂在积水里。

    严维连是谁先进了屋，是谁上的门栓，都记得清清楚楚。

    新换的chuáng单铺在铁架chuáng上，枕套上绣了老大的一朵牡丹，密密的针脚，摸上去鼓鼓的。他坐在chuáng上，看著郁林，傻乎乎地笑，露了几颗糯米似的牙。

    风扇在chuáng边转个不停，凉飕飕的风chuī在光luǒ的脊背上。滚雷炸响在窗外，还有一道道的闪电，劈下来，天地就亮了。

    身下那乾瘦结实的身体，被照亮了一下，还没看清，又隐没在黑暗中。严维听见郁林的声音失了冷静，两个身子jiāo叠著，低低地在夜里喘著。

    郁林说：「维维，不疼的，维维。」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难免疼，一来二去，就都放不开手了。

    天气冷下来的时候，郁林来得越发频繁。他有件套头的白毛衣，白的发亮，穿上去像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人。每次严维领他回来，附近的孩子，都会从泥巴坑里钻出来，往他身边蹭，把一个个小泥手印印在他毛衣上。

    严维外婆的耳朵不好，更多的时候，都是远远地看著他们。房屋窗沿上摆了很多陶花盆，种了葱，蒜，朝天椒，鱼香叶，几乎都是能入菜的。最里面，才搁了一盆米兰。

    富贵长大了一圈，它时常在这些花盆间逡巡，尾巴翘得笔直。

    熬过晚饭，两人前脚跟後脚的进了房，锁上门，躲在被窝里亲热，偶尔情急，半脱了衣服就开始胡来。富贵走路静悄悄的，有几次发现连它也一起锁在屋内，只好当著它的面继续胡天胡地。

    严维忍不住想叫的时候，就使劲把脸埋进枕头里。他的指甲老忘了剪，疼得厉害了，就往身後反手一抓，郁林的胳膊上就总有一道道的血痕。

    郁林默默动著，静静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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