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老老实实地过去。饲主拿着绷带在他手上绕了几圈,把被子掀开一角:逞什麽qiáng,一起躺着吧。我几乎要哭出来,在chuáng下呜呜的叫着,也想跟上去,却听见饲主说:看来这疫苗还真是不能不打,平时再听话,一发起疯来比谁都狠。
我听得一个哆嗦,从耳朵凉到脚跟,心里有千般的委屈。饲主把他姘头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又轻声嘀咕了一句:你别跟富贵闹脾气啊。我恨不得冷笑,他不就仗着把我捡了回来,要是真比谁容貌俊美,文武双全,品性纯良,我未必会输。我斗志满满的时候,却听见那人说:怎麽会,它只是猫。
我一时顾不上反应,像是两军对垒的时候,天上突然降下来一个大巴掌,狠狠一耳光,抽得我满眼金星。饲主下意识地说:富贵是只聪明猫。我刚要像打了胜仗的将军那样把尾巴翘起来,就听见饲主回过神,瞪了我一眼:你还得意了?我从地狱到天堂到地狱,像只丧家之犬,惶惶地夹着尾巴。
饲主问我:你今天咬他,明天咬谁?他一撸袖管,冲着我说:gān脆咬我!来啊,往这里咬。我心里想,我怎麽会咬你,是他欺负你。我想起他辛辛苦苦洗得那些chuáng单被褥,心里就一阵一阵的抽疼。我知道他不喜欢,只是他爱得太过了,才一时昏了头。
到了吃饭的时候,饲主他姘头从外面买了吃的,先把饲主喂饱了,又走到我前面,拿出一个炸得香喷喷的jī腿放在我嘴边,低声说:吃吧。
我看着他裹着纱布的手,恨不得再咬上几口。那人好像把一切都算计好了,他像伺候皇帝一样的伺候饲主,在单车後座上垫上软垫,按时出现在楼下,从早到晚研究猫爱吃什麽,更研究吃什麽东西对长痔疮的人好。饲主每天被伺候得晕头转向,就差认为自己伤得妙伤得好了。他不像我郎心如铁,在我心里饲主比jī腿哪怕是一百个jī腿还要更加重要,我一边啃着jī腿一边这样想。
後来他再登门入室的时候,我越发殷勤地堵在门口,那人早早地把食物提在手上,一看见我就双手奉上。饲主每次听见动静从里屋风风火火地赶出来,都恰好看见那人蹲在门口低眉顺眼地喂猫。渐渐地,饲主就坐不住了,他揪着我脖子後面的软ròu,闷声闷气地教训我:你下次想吃好的尽管找我,欺负他gān什麽。
我知道饲主是舍不得这人破费,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按捺不发。那兔崽子还在一旁添油加醋:没事,维维,我也很喜欢小动物。在饲主看不到的角落,我和姘头的视线在半空jiāo汇,眼神一个yīn鸷一个妒火中烧。
我故意从容地後退几步,站到饲主脚边,抱着饲主的裤管蹭了蹭。那无耻的入侵者我的情敌饲主的姘头看得愣了一愣,这才接着说:多傻的小动物我也喜欢我气得发抖,我的饲主倒是明显地咽了一口唾沫,喃喃着说:郁林,你人真好。
我仿佛看见饲主像只醺醉的傻猫,迷迷糊糊地往他姘头的方向走了几步,不由凄厉地叫了起来。饲主尝试把我赶到院子里,小心翼翼地哄我:富贵,我们两个要商量正经事。你去外面转转,说不准能逮着耗子呢!
这种哄小孩的话,饲主也能说得一本正经的,活脱脱是个借故应酬实则寻花问柳的负心汉。我心灰意冷地出了门,留他们两个在屋里。大院的门没锁,恰好留下一条一猫宽的窄fèng,我从fèng里挤出去,回头又望了一眼饲主铁锈斑斑的窗台,再见了我的小白枣,再见了我心爱的小茉莉树,你勇敢的宠物就要去远航。
我夹着尾巴死气沈沈地沿着街道不停地走,前几天的bào雨已经过去了,只有凹凸不平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积水。两边的行道树绿意浓浓,在地上洒满了巴掌大金灿灿的光斑。路上偶尔趴着几个玩弹珠的小屁孩,他们看见我一个一个失魂落魄地瞪大了眼睛,很快就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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