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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手里多了一个人,眼睛已是血红一片,他左臂抱紧莫拂琴,右手急挥反切在冷箜篌右上臂上,肩头一撞,将她身子撞开,顺势左腿旋起,反踢沈南枝腰际,下手利落gān脆,毫不容情,只沈东篱一剑已到,二人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苏旷哪里还应付得来,可他偏偏认准了死理,胸膛一侧,任由沈东篱一剑刺入他右胸。
沈东篱急急收手,自己被反撞之力带得踉跄几步,只见苏旷脸色极是难看,望着他冷笑:“水池里你救我一命,沈大侠,咱们两清了。”
一个人群中的刀客觑准机会,抖手打出一枚飞镖,沈东篱一剑点在刀锋上,飞刀在空中微微回旋,径直奔向人群——沈东篱不敢置信地望着苏旷:“小苏,你说什么?你为这么个女人跟我绝jiāo?”
看着这些一路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朋友,苏旷又是悲哀,又是bào怒,不,不是“这么个女人”,他无法解释清楚他要捍卫什么愤怒什么,只觉得胸膛一口气越来越憋闷,索性赌气哈哈一笑:“不是你,是你们!”
他上衣已经在池边脱去,赤luǒ着上身,一时也没法子割袍断义,一狠心,将左手扯下,向地一掷:“三位要么让开,要么并肩子上吧!”
一滴泪,从莫拂琴脸上落下,她一把推开苏旷,跌在地上,轻声道:“苏旷,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苏旷重又抱起她来:“一……一刻夫妻白日恩,你之后要死要活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现在,我管定了。”
他对某些事情,已经偏执到了固执的程度。
他要定了一个“jiāo代”。
那些冲进来的江湖豪客早已按捺不住,也不知谁大喊一声,刀光剑影间,无数人冲了上来。
月牙儿一直在看着这一切,忽地大叫一声——“不好!佛血尸虫!”
一侧的石门大开,无数黑压压的小虫密密麻麻,向人群扑了过来。
佛血尸虫,那些地狱里夺命的怪物,莫非根本就没有灭绝?
人群当即大乱,冲在前面的人忍不住后退,而后面观战的已有多半扭头就跑。
苏旷看得明白,纵身向那扇石门冲了过去……
沈南枝抬手,又放手,放手,又举手,如是三番,却终于未曾阻止他。
混乱的人群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这才发现那些黑压压的小虫不过是些蜘蛛蜈蚣类的普通毒物,一时恼羞成怒,但沈家兄妹挡在月牙儿面前,谁也不敢上前取了那小姑娘的性命。
“追……”脚步嘈杂,正义之声震响半壁江山,有人领头,追向苏旷逃离的方向。
那扇石门,是通向上层佛窟的,无数飞天栩栩如生,飞天像里,一尊千手观音的雕像,冷冷俯瞰众生。
风起,huáng沙漫天,戈壁滩依旧莽苍,盖过多少情仇恩怨。
而敦煌小城,依旧热闹如昔,赌酒猜令的喧嚣合着驼铃的清脆,仿佛响过千年。
huáng沙,卷不过huáng河;朔风,chuī不到江南。
huáng山山谷的暮秋,竹露滴清响,万壑鼓松涛,安静不似人间。
丁风的手在发抖,那一方发huáng的丝帛,赫然放回到了桌上。
那个风尘仆仆面容灰败的年轻人,一双眼睛倒是亮的出奇,冷冷地盯着他,“有个人,要找你聊聊。”
丁风没有问他怎么找到这里,他有天下第一的机心,也有天下第一的巧手,他知道,世上并没有机关可以复杂过人心。
竹屋之后,炊烟袅袅升起,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托着几样小菜转了过来,却不见夫君,只看见一个年轻人离去的背影。
她微笑,“年轻人,你找什么人?”
那年轻人没有回头,但他的声音沉稳而安定:“大嫂,我是过路的。”
妇人并不在意,自顾自地收拾桌子,今日做了拿手的三味青笋,配一壶好茶,想必今夜夫君心情应该很好吧。
她的目光忽然顿住——屋里小柜上,一方小小的香木奁居然打开了——她记得曾经偷看过一眼,那里曾有副明月铛,夫君宝贝得紧,从不肯拿出来给她看。
她摔下托盘,匆匆向山下奔去,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的事情发生过。
那个年轻人应该还没有走远,可是怎的追不到他的身影?
妇人急了,满山遍野地乱走,终于在一棵巨松下发现丁风颓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