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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师言正要问阿罗陀把马藏到哪去了?远处忽然传来胡茄的悲鸣,胡茄声凄切悠远,仿佛一片愁云遮住午后的阳光,山谷顿时yīn暗下来,但听马蹄声杂沓,有马队自潼关方向驰来。
蹄声渐近,顾师言透过枝叶见有三十余骑,马背上的骑手髡发结辫,俱是胡人装束,在距顾师言主仆二人藏身处数十丈之地纷纷下马,卸下马背所驮之物,为首者一声唿哨,那三十余匹马一齐掉转马头,眨眼消失在山道拐弯处。
顾师言心里暗暗赞叹胡人御马有术,又见那群胡人在山路两侧掩埋着什么,远远看去好像是大瓦罐,有数十个之多,隔三两步就埋一个,不知在搞什么鬼名堂。
顾师言扭头看阿罗陀,那昆仑奴黝黑的脸上目光炯炯,等待顾师言示下。
顾师言示意阿罗陀用石子打破一个瓦罐看看装的是什么物事?
那群胡人一路掩埋大瓦罐越走越近,距顾师言藏身之处已不过二十丈地。
这时,一个胡人提起一只大瓦罐正要开步走,阿罗陀觑准时机,手中石子“嗤”的一声激she而出。
阿罗陀天生神力,一粒石子经他手指弹出竟如羽箭般带着破空低啸声,那胡人拎着的瓦罐瞬间裂成数片,罐内黑油油的胶状物流了一地,积雪上黑黑的一大块格外醒目。
刹那间弯刀出鞘声骤起,为首胡人哇啦哇啦说了几句胡话,那群胡人就都闪身隐藏于山道石壁下的灌木丛里。
胡人身材高大,而灌木矮小,躲在里面藏头露尾,顾师言在高处看得要发笑。奇怪的是这些胡人就此伏在灌木丛中一动不动,并不因为形迹败露而慌张,也不想追究是谁打破了他们的瓦罐?
夕阳西下,日色huáng昏,山谷间暮霭四起。有两支商队先后经过这里,那些埋伏着的胡人依旧不动声色。倒是顾师言有点沉不住气了,这样僵持下去,倘若那颉啜突然来到,即便示警也已为时晚矣,而若是贸然现身,敌众我寡,无异于送死。
正踌躇时,忽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顾师言在梅林里见到的那老僧不知何时来到了山下。
老僧身着白色僧袍,跟在他后面的那个瘦小的留发侍者也是一袭白袍,两人一前一后缓步朝胡人设伏之处行去。顾师言张了张嘴,欲待提醒老僧前面有危险,却又想这些胡人对付的是那颉啜,不会为难这老和尚的,便噤口不言。
那老僧却似知道顾师言藏身于树上,走过那棵大榆树下还仰脸朝树上点头微笑。
只见那老僧径自走到一胡人藏身之灌木丛外,合什道:“善哉!这位檀越不须躲藏,暂且现身,老衲有几句话请教。”
那胡人耐性再好也忍不住了,“忽喇喇”树丛摇动,一人飞身而出,长臂一抖,一柄弯刀朝老僧当头劈下。
顾师言大吃一惊,急叫“休得伤人!”从树上一跃而下,阿罗陀亦随之跃下,而老僧离他们尚有十余丈远,施救亦鞭长莫及。
眼见得老僧难逃此劫,光头要被一劈为二,他身后那瘦小的白衣侍者疾趋而前,快如闪电,顾师言根本没看清他的身手,那胡人已直飞出去,仰面倒地,鲜血溅落在雪地上,弯刀依然在手,割破的却是自己的咽喉。
隐伏的胡人bào起,怪叫声不绝,将老僧与侍者bī住,刀箭纷纷指定二人,只待为首者一声令下,就要将二人乱刀分尸,乱箭穿心。那老僧视若无睹,顾自扭头对那白衣侍者说了句什么,脸有责备之意,似在责其出手太重。那侍者退后一步,垂首受教。
顾师言与阿罗陀慢慢走近,侍机援手,有几个胡人便将硬弩对准了他二人。为首胡人用生硬的汉话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老僧微微往后仰了仰头,眯眼打量为首的这个身形高大的胡人,忽然开口道:“檀越可是朱邪长云?”
为首胡人双眉一轩,显然吃惊不小,却不回答。老僧笑道:“十七年前在天山南麓巴仑台的回鹘金帐,老衲曾与檀越有一面之缘。”
为首胡人闻言全身一震,呆立片刻,“呛啷”一声,还刀入鞘,双手jiāo叉扶肩,躬身施礼道:“原来是吉备大师,小人多有失礼。”
老僧一笑,旋又皱起眉头,道:“你们快走吧,这里是京畿重地,又是老衲小庙的山门,不可妄为,唐兵即刻便到,迟则难以脱身了,为老衲传句话给贵主人逸隐啜,吐蕃论恐热喜怒无常,倚之为靠山必有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