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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顾师言与杜瀚章等人送尉迟玄、云天镜师徒二人出西城门,马上拱手而别,顾师言直到望不见他二人才打马回城。杜瀚章道:“顾训,你对朋友比对女人好?”顾师言笑问:“何以见得?”杜瀚章道:“你对朋友情深意重,可对萦尘这些日却颇为冷淡。”
这几日顾师言专注于棋,一直没有余暇与萦尘单独相处。萦尘眼神幽怨,也没有了往日的言笑晏晏。顾师言道:“那是因为我这些日子一门心思在下棋呀。”杜瀚章便不再说什么,他这几日没来由的闷闷不乐,常常独自饮酒,也极少与萦尘下棋了,不知是自知不敌还是别的缘故?萦尘的聪慧美貌,令杜瀚章一见倾心,只是萦尘是顾师言的人,杜瀚章只有独自长吁短叹,搔首踯躅,自以为衣带渐宽相思成疾矣,照照镜子,白白胖胖依旧。
四qiáng之战顾师言遭遇窦贤,阎景实对阵山湛源。阎景实与山湛源二人此前都保持不败,此番矛利盾坚,是一场恶战,阎景实在首局中盘的攻杀中展现的jīng深算路令人生畏,执黑一子半力挫山湛源。第二局山湛源执白,局面一直极其细微,最终山湛源单劫收后,幸运地以半子之微胜出,决胜局山湛源再次不敌阎景实,失去夺冠的机会,颜面全失,棋待诏之位已岌岌可危。而顾师言则直落两局击败窦贤,夺取棋赛桂冠在望。
阎景实在本次棋赛之前默默无闻,击败棋待诏山湛源之后一战成名,翰林院有意由他顶替山湛源为棋待诏,可谓chūn风得意。冠军争夺战前二局顾师言、阎景实各胜一局,局后二人惺惺相惜,互相佩服。
二月十八,为便于达官贵客观战赌胜,决胜局白日开战,这是元宵棋会开赛以来最后一局,将决出天下第一棋士。
当日观战者如堵,内官传旨,午后皇上会亲临国子监观战,闲杂人等一律回避。于是杜瀚章、萦尘等人俱被请出国子监,留下的都是有官阶的。
顾师言猜先落了下风,执黑,但顾师言的棋是遇qiáng则更qiáng,将自己厚实华丽的棋风展现得淋漓尽致,如船帆鼓风,顺流激驶,可以说每一子都恰到好处。但阎景实确是令人生畏的对手,每一子都是攻守兼备,子子有情,前后呼应,形势一直咬得很紧,顾师言的黑棋丝毫松懈不得。
至午时,二人殚jīng竭虑,着着jīng妙,共下了98手,封盘,用餐,续下。阎景实也许觉得四平八稳无法争胜,于是铤而走险,置中腹一条尚未活净的大龙于不顾,拼抢实地,在实地领先的局面下,赌中腹大龙死活。这种棋对阎景实来说固然风险极大,但对形势稍好的黑棋而言也是严峻的考验,若有求稳之心不敢放手一搏,那么气势上便被对手压倒,自然影响到棋力的发挥,阎景实此时放出胜负手正当其时。
顾师言长考之后,决定痛下杀手,qiáng攻白中腹大龙,弈道讲究一个气势,且不管结果如何,决不能势亏。
如此一来,局面顿时陷入激战,观战诸人看得眉飞色舞,下了赌注的更是惊心动魄。阎景实第167手弈出求活的妙手,顾师言凝神苦思。
忽听马蹄声、禁军踏步声响成一片,想必皇上驾到。观战诸人俱各弹冠理裳,准备接驾,只有两位对局者一心扑在棋局上。
进来的却是魏公马元贽,身后跟着左神策军副使蒋士澄。
郑颢迎上前去,拱手道:“魏公、蒋大人,您二位也有雅兴前来观战?”马元贽摆摆手,也不答话,与蒋士澄二人径直走到两位对局者跟前。
棋局此时好比箭在弦上,黑方一心要杀棋,白方左右腾挪要冲开一条血路,两位对局者俱是全神贯注,竟没注意到讲学大厅突然鸦雀无声,其余观战者都已退开,只余一面容枯槁、一神色yīn鸷的两个太监在棋枰边。
蒋士澄盯着这位叫阚人龙的棋手看了好一会,见对方埋头下棋浑然不觉,眼角也没朝他二人看一眼。蒋士澄耐不住性子了,gān咳两声,yīn笑道:“江东顾公子,死到临头还下棋,当真好兴致!”此言一出,讲学大厅一片哗然。
顾师言抬起头看了蒋士澄一眼,又埋头盯着棋盘,他此时的心神全部在棋局上,虽然看到了蒋士澄,但只是眼里看到心里却没看到,好似不认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