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篇(第2页)
季荪伸出双臂,抱起了濂宁。
清任和高唐闯入温泉,看见湘夫人、息夫人,还有死去的夔王,一池的血水。
高唐断喝道:“王后弑君,论罪当诛!”
湘夫人站了起来,静静的瞧着清任。
公子清任也紧盯着她,沉声道:“真的是夫人你,杀死了父王?”
湘夫人抬起头,看见远处如水的夜空,有几丝浅浅的流云漂了过去。然后,是永远的空寂。
“是我杀了他。”
士兵们冲了上来,用刀剑bī住了弑君的女子。
“不,不是你——”沉默多年的息夫人,忽然喊了一声。她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从自己的胸腔里发出来的,然而她毕竟喊了出来。她觉得还有话要说。武襄没有说完,湘夫人也没有说完,不能就这样算了。
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躲在廊柱后面的息夫人第一次发出了声音,甚至连同公子清任,也不曾看他的生母一眼。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湘夫人,在士兵们的簇拥下,从容的走出了晴岚阁,薄薄的白色裙裾拖在殷红的地毯上。
天色微明的时候,公子清任从苍梧苑的后门出来,脸上还带残留着的泪痕。他想起湘夫人是那样的决绝。无论他怎样哀求,怎样哭泣,她始终一口咬定杀死夔王的凶手是她自己。其实公子清任当然知道,真正的刺客已经离开,甚至他也不关心父王的死。在湘夫人走出晴岚阁的那一刻,他忽然qiáng烈的感到,他是那么的需要湘夫人活下去。
但是湘夫人很坚决,一如她二十年来在在夔国朝中参政的一贯作风。甚至当清任狠下心来,痛斥自己,湘夫人也只是微笑着抚摸他的头发,说自己的使命已然完成,并祝福他成为一个好的国君。那种慈爱的态度,一如清任小的时候,在她身边念书识字一样。
“如果将来你真的惦记我,就请遵守我和你父王的约定。”
她用这样的了局,令他终身不敢忘记。
公子清任立在晨风里面,努力的呼吸着,想让清凉的空气让自己平定下来。他没有注意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悄然走入了苍梧苑。
一个时辰以后,朝阳的光辉撒满了清冷荒凉的院落,零落的花瓣上衔着几粒露水。清任踌躇一回,悄然推开紧闭的屋门。
悠长的白练在风中斜斜飘过。雕梁画栋的下面,她的身体也像轻盈飘逸的jīng灵一样,缓缓摇动。那绝美的容颜上,散发着纯净的宁谧的光辉。
白芷花的芳香,在晨光中渐渐飞散。
夔历三百八十一年,王朝历史上最为杰出的征服者武襄王驾崩。鉴于武襄王的赫赫战功,庙号“东皇太一”。当时朝中流传一种说法,说武襄王是被他野心勃勃的妻子湘夫人谋害致死。然则继位的国君清任,在几年之后公开禁止了这种说法的流传。湘夫人在王死后不久即投缳殉夫,两人合葬在空桑岭下的王陵之中,遥对浩瀚的大江。
关于武襄王的妻子湘夫人的传说,在夔州流传了很多很多个年代。史书的记载是零散的,于是有人说在武襄王征服中土的战乱中,她是无辜的受害者,最后以生命的代价完成了复仇,也有人说她根本就是一个野心家,二十年来凭借自己的谄媚和手腕,妄图控制夔国的政治,最后被英武的东君清任击败,不得不上吊了事。这个传奇女子的面目在青史中越来越模糊和空灵。人们看见宗庙的遗留的她的画像,温婉而美丽,觉得很诧异。
东君清任之后,夔国由武襄王朝战争武治的时期,进入了升平的年代。空桑岭上的神木扶桑,在绚烂的阳光底下郁郁葱葱。
扶苏终于回到了江离山。他本来以为自己一生,是注定了无所归依,客死他乡。然而那一首歌谣中吟唱的诗句,毕竟还是实现了。
他看见九嶷的山川碧色千里,云梦的流水清澈如旧。水流中映出风尘苍老的面容,玄色斗篷下面,鬓如霜雪。
“师父的头发,难道是在那天早上变白的?”季荪悄然来到他身后。
扶苏淡淡一笑。
“那一天,”季荪缓缓道,“是师父见了她最后一面吧。”
扶苏道:“她跟我说了很多话。原来有些事情,我一直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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