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正受用地接纳王公大臣们各式各样巧言令色的溢美之词与实打实的献礼,而她父亲正站在侧下方的台阶上微笑着与来客们说话。我忍不住偷偷打了一个哈欠,偏头看了看娜芙蒂蒂此刻的表情,却注意到她有所分神,一面晃动酒杯一面时不时往殿内左侧某个地方,一开始我以为她在看国王,却不理解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看,后来才发觉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她的目光更加偏下,我顺着那凌厉眼神的路线延伸下去,随即明白了她到底在看谁。
她在看琪雅殿下,阿蒙霍特/普的侧室王妃。
娜芙蒂蒂当然嫉妒她,这件事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倒不是因为琪雅比她生得貌美——这也不可能,说起来整个埃及王国之内或许也找不出一张比她更加沉鱼落雁的容貌;她也无用害怕阿蒙霍特/普会宠爱一名侧室妃子甚于她自己,尽管对方陪伴在国王身边的时日比她早久得多,但并非这个原因。
琪雅也是先王与泰伊王太后的子嗣,所以她曾经是公主,嫁给兄长之后才成为王妃。关于这门王室内部的婚姻我知道得不算清楚,但很明显,其中绝对有王太后的授意——她是个性情qiáng硬的严厉女人,似乎始终都对娜芙蒂蒂持有微词,天知道当时阿伊大人费了多少心血才说服先王他自己的女儿预订上王后的宝座。那时琪雅还未出嫁,而泰伊毋庸置疑也并不知晓某位王公大臣早已未雨绸缪,尽管她一门心思要求王室血脉维持正统,但很明显,她忽略了一点——君王并不只能拥有一个女人,而地位的高低在跨过婚姻的门槛后显得尤为重要。
琪雅还很年轻,可能比我还要小上一点,但她同样金发白肤,笑容甜美。这些承袭自她的母亲,与她早夭的长兄相似非常,或许正因为这一缘由,王太后偏爱她胜过自己继承王位的儿子。无论如何,她血统中的高贵与生俱来,即便如今只是一名王妃,但她永远拥有母亲qiáng大的助力,而她的丈夫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亲生哥哥,就算阿蒙霍特/普并不爱她,那种血浓于水的关心也不会改变。
如此一来,等到娜芙蒂蒂正式踏入王室,她将是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外人。即便贵为王后,所有人也都记得她的出身低人一等,独独这件事神明也无法篡改,琪雅或许要向她低头,但眼瞳深处的轻蔑难以磨灭。年轻的宠妃可以向君王乞求垂爱,但这种温柔而轻浮的行为无法符合一国王后的行为准则。这般细想,也许已然能够理解泰伊为何知道自己的女儿无法成为王后后,还是执意要求琪雅嫁给阿蒙霍特/普——这是她对娜芙蒂蒂的报复,她要让对方永远不得安宁。
况且这场重要的订婚宴会她也称病没有参加,难保不是对阿伊大人父女的蔑视,不过这家人向来不在乎这个——他们脸皮足够厚,眼睛、心与灵魂足够凶狠,而风采也足够闪耀全场。
这时我看到阿蒙霍特/普转头瞥了一眼未婚妻,我赶紧轻轻拽她一把提醒回神。“你觉得怎么样?”年轻的君王高傲地问道,然而言语里同样深埋着一种近似于期待的紧张,“这宴会足够让你满意吗?”
我暗自好笑,这是一种不肯放下身段的恳求,看来他是真的喜欢娜芙蒂蒂。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否只是为她的艳容风姿所倾倒,但对于这个聪明姑娘来说,这种程度的吸引已然足够,她懂得怎样操纵他。
于是只见她慢慢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稍稍偏过一点角度,直勾勾凝视着未婚夫略带忐忑又稍嫌木然的双眼,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思索如何得体回答这个问题,片刻过后终于毫无保留地展露出一个灿烂迷人的笑容,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无比,甚至眼中都飞溅出细碎明亮的笑意。“真好,陛下。”她开开心心地应道,“我喜欢这个夜晚。”
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而此时下座的王妃似乎注意到主位的欢愉情绪,不由地往这处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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