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斯特菲尔德夫人警觉地开口,“彼得──”
“不用放在心上。”彼得朝手上的香槟看了一眼,彷佛现在才想起它的存在。他一口喝光了,将杯子放在路过侍应生的托盘上。“恕我失陪,好吗?我现在没心情和任何人寒喧。”他擦着惠特的肩膀离开,一眼也没回头看。惠特转身正想追上,切斯特菲尔德夫人就抓住了他的袖口让他停下。
“我就不让亨利请你出去了,”她说,“我想你应该知道门口在哪里。”她放开手。“你最好多想想明天的报纸内容,史塔德先生。要是有人鬼话连篇,只为了找我们的碴,我是不会容忍的。”
惠特冷嗤。“恕我直言,夫人,但我真不知道还有谁对你们有兴趣。”
惠特顺了她的意,毫不迟疑地走向门口。他在人行道上乱转,没一会儿便看到正在招出租车的彼得。他跑了起来,几乎撞上那辆车。“彼得,别走,和我谈一谈。”
“你当然想和我谈一谈了。”彼得示意司机等一下。“你觉得还有什么好谈的?”他胀红了脸,对着惠特说,“你们的报纸已经把我父亲的生平大小事都变成纽约人──不对,所有美国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了。从他出生起犯过的每一个错误,一直写到那一晚他……”彼得转开视线,颤抖着吸了一口气。“我也来给你们说个故事吧。”他再度看向惠特时,已经不去试图掩饰──惠特察觉,他是无法隐藏──眼神里悲痛了。“你们怎么不写写在我母亲过世后,他是如何独自把我拉拔长大?他是如何把自己最喜欢的椅子移到我房间来,这样我睡不着的时候,他才能坐在那儿抱着我?他又是如何就那样坐一整晚,只怕我被恶梦惊醒?他会带着我去玩具店买礼物,我们会亲手包装它们,在晚餐后送到孤儿院去,让圣诞节对他们而言不再是个难以忍受的节日,这件事你们怎么不跟大家说?我猜你们是觉得不够耸动视听吧,所以你们宁愿写他是如何开除那个上班打瞌睡的男人,又是如何在公司濒临破产时给员工减薪。”
惠特哑口无言,只能看着对方。彼得轻蔑地瞪着他。“每个人都说他锱铢必较,抓着公司利润不放。但他只是把钱拿去给故乡的图书馆买书了。他或许表面上是个无情的人──有时他确实就是──但他也是个诚实的人。他想做好事,却做了几件错事,就这样。”彼得的眼里有水光。“你们怎么不……”他又颤抖地吸了一口气,“你们怎么不gān脆下地狱去算了。”
“看在老天的份上,彼得,我原先真不知道──”
但彼得已经坐进车里了。出租车绝尘而去,惠特发自内心的辩白坠回了喉咙深处,再也无法被听见。如果眼下的情况还能变得更糟,他真心想象不到还有什么余地。他五味杂陈地走到格拉梅西公园,一路上忧虑和恼怒来回占上风,但彼得的房子一片漆黑。他敲了门,没人应声,只好在周围绕了几圈;不管彼得去了哪,肯定有张温暖的chuáng在等着他。惠特又试了门铃,仍旧是徒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放弃。他和彼得不过认识一天,有什么好良心不安呢?他们之间明明谈不上亏欠。
Chapter 4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那带熟悉街区。直到他倒进游民之家的chuáng垫,从那条寒酸的毛毯找回一点安慰,他才记起他该写的稿子。唯一的问题是,他没有故事可写。不管他的嗅觉恢复与否,他根本无心写这个题材。他埋在毯子底下,听着身心俱疲的人们沉入酣眠时此起彼落的鼾声。大概只剩他还醒着了。他才认识那个男人不过一天,谈得上什么亏欠?但显然,一大把挥之不去的关切让他自己也无法被这个理由说服。
一只手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唤醒他,他满心期待那是彼得,但等他睁开眼,只见阳光穿过肮脏的窗户,落在吉米·威斯布鲁克的凌乱棕发和脸上,密密麻麻的雀斑让他看起来比实际的二十五岁还年轻。他坐在对面的铺位上,gān瘦的手臂支着膝盖,正好奇地打量着惠特。“从没见过你睡到这时候。你没事吧?”
惠特掀开毛毯坐起身。他肯定自己整夜不过只睡着了五分钟,所以此刻他的双眼才如此渴望保持紧闭。他试着摆脱这种感觉,注意到自己发皱的西装。“该死。早知道脱了衣服再睡。”但他只用手指扒了下头发。“你的面试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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