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一日琛儿偶然发现天池在翻报纸的应聘栏,越发认定了自己的想法:天池并不是不想工作,只是不想同自己一起工作,不想让自己为了照顾她而为难。这使琛儿觉得感慨也觉得欣慰,天池,毕竟还是以前的天池,那个善解人意忍rǔ负重的纪天池。
她没有再去惊动她替她作主,却悄悄留意天池选了哪间公司应聘,暗地里打了电话通知对方手下留情。
这天,天池很兴奋地回来,向大家宣布:我找到新工作了,是杂志社美编助理。
堂堂电脑公司老板去做美工助理,亏她还这么兴奋。琛儿觉得心酸,天池是真的把她那些辉煌往事忘光了。她可还记得当年她是怎样在千百家设计公司与印刷厂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以一己之力取得大连服装节设计代理权的吗?那时的天池,何等潇洒出众,英姿勃勃!
走错了时光隧道的天池,也许真是走不回来了。
天池的工作,是卢越帮忙介绍的。
自从在葵英路山墙下相遇,他们就开始jiāo往起来。天池心中,隐隐只觉得对不起程之方,可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同他说,便索性将所有人都瞒住。琛儿、许峰、程之方、甚至核桃,一个也不告诉,找尽了借口溜出门去见卢越,见到了,便稚气地笑,散步,逛街,看电影,有时什么也不做,只是喝一杯咖啡便分手,话也没有多说几句。
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才会那样盲目地约会。
然而天池和卢越,又分明不是在谈恋爱。他们并没有任何暧昧的举止或是亲昵的话语,他们甚至很少说话,仿佛怕打破了某种约定。不可说,一说就破。茫茫中两个人分明都知道眼前的一切是不可靠,不久长的,却不由自主地要见面,多见一次,再多一次。想把快乐无限期地延长下去,又怕快乐落在了实处,打碎了。
有一次他送她回家,经过广场时看到许多人在那里开露天舞会,两个人并没有商量,只是彼此对视一眼,便默契地加入了人群中,他拥着她舞在月光下,旋律中,她埋头在他的胸前,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心跳,那么铿锵有力。她忽然记得了——
“我们以前跳过舞?”
“很久以前。”
“那是什么时候?”她抬起头,与他隔开一点距离:“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
“那就不要想。”他觉得害怕。怕那一点点距离,转眼就成天堑。他将她拉回到胸前,拥得更紧,“让我们从头开始。”
然而她已经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从头开始?我们,从前是怎样的?”
他竟然不敢回答。而她也没有再追问。他们仍然相拥着,但是距离却忽然远了。他觉得无力,他拉不回她,他和她之间,的确有个天堑,不,是恨海,他不是jīng卫,他填不平它。
只有真相才会让她消除隔阂,然而真相会使他们彻底疏离。除了听天由命,他毫无办法。
天池说要找工作,卢越立即介绍相熟杂志社给她,虽然只是美编助理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职位,然而天池已经很感激,特地请他吃饭道谢。
席间,卢越终于难得地提到过去:“以前你离开制版公司要开‘雪霓虹’,也是我帮你转工。”
“是吗?”天池苦苦回想,“我依稀记得在一家中美合的制版公司做过一段时间业务经理,后来辞职出来,开了‘雪霓虹’,但是具体情形却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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